太宰治沉默不下去了。
他抗议道:“……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殉情的话,一起死才叫殉情啊?!
赤坂冶又微微笑起来,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而且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我会努力的。”
他忽然转身、拉住他的手臂。太宰治没好气地转过头来。于是赤坂冶又笑。他俯下身、吻了吻心上人的唇角,轻声道:“再多享受一下活着的时光吧,不急着度过三途川。”
太宰治:“……”
他眼神一瞬间有些空洞,语气变得缥缈起来。他像是真情实意感到困惑:“你相信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你是教徒吗?你真的相信灵魂的存在?”
赤坂冶没有犹豫地回答:“不信啊。”
“……”
这次太宰治是真愣住了。
赤坂冶笑着放开他,重新转过身去,与他并肩。
他慢慢走着,手上伞撑得很稳:“但不管我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如果有彼世的存在,那么灵魂将会重逢,而如果没有,永恒的安眠也是种拥抱。我认为,能够泯灭是种幸运。”
他今天晚上说了很多很多话,像是要把过去未能与他谈及的、未来也许会说与他听的话一次性讲完。他懒得管那么多了,将自己一次性敞开来、放在这里供人翻阅。
如果不是这个特殊的处境,也许他永远也不会这样做。但至少现在,他不打算去考虑对方听后将如何看待他。
……兴许在太宰治眼里,这样的想法都有点矫揉造作、庸人自扰吧?毫无价值与意义——
可意义本来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赤坂冶将视线落到地上,看着水洼中荡漾的灯影。他唇边带着抹随性的笑,像是在念颂词:“人世间只有苦难,活着的每天都是地狱。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死去。”
他在颠沛流离中诞生,出生时就被母亲抛弃。父亲带着他像带一个累赘,从有记忆起的每一日都饥寒交迫、没有安身之所。他记得雷区突然爆开的巨响,记得硝烟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记得饥饿时人脸扭曲的表情,记得皮肤被咬穿、牙齿黏上来时的感受,记得他清醒过来后那种几乎将他淹没的窒息感。
死亡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即使跨过那条线、他就能得到一切也不行。
他害怕死亡,害怕那种失控感。
无法支配自己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内心深处。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太宰治。”他鞋底落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水花,荡起阵阵波纹。他略微垂眸,看着脚下的路,而后又回头看着雨夜里被淋湿了肩膀的太宰治。他只是在那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赤坂冶笑了笑,折返回来,重新将他笼在伞下。
看见他的表情,赤坂冶笑道:“这么意外?我居然没告诉过你吗?”
太宰治沉默片刻:“……你不如问,你究竟说过什么。”
“我觉得你有一颗很坚韧很坚韧的心,太宰。”
他微微笑着,垂下眸子,“你好勇敢啊,真的。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地狱,但你却在不断确认活着的意义。你居然会去找寻乐趣?你居然会去追逐不存在的东西?对我来说,每一次走上死路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可你却在自杀里确认自己活着。活着对你来说才是真正消耗勇气的东西,可你依旧站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