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寺光代一想起那被子弹生生剐下一块肉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忍不住想要干呕,阵阵往外冒冷汗。他这些天一点肉腥都见不得,去便利店时不自觉地买了素食,更没法打开冰箱去处理他先前买来的红肉。他现在看到血就想吐,连带着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他知道这是创伤事件后的正常反应,但却依旧感到有点慌张。
“幸一。”
他抬手摸了摸下颚处不慎被刮破的破口,尽力不去想当时站在镜子前看到血丝时自己的反应。他连惯常对赤坂幸一用的昵称都没用,只疲惫地念了他的名字,“赤坂哥哥……没事吧?”
“没事,他很好。”赤坂幸一说,“我哥没事的。唉,他总是这样,一点都不管其他人的反应。”
东寺光代强打精神:“怎么说?”
他觉得他似乎很需要和别人待在一起,所以才没拒绝幸一提出要来找他的建议。他在事情当天、以及次日待在警局时都表现得很正常,然而从警局出来后、他似乎就突然撑不住了。独自回到公寓后,事情更是雪上加霜,安全封闭的环境反倒让他乱七八糟的情绪从心底滋生。
赤坂幸一这样不针对他本人的委婉关怀叫他还挺受用。
不过话说回来,呃,赤坂哥哥所属的那是个……是个什么组织?
东寺光代混乱地想。
虽然他明显不和爆炸案犯人是一伙的,但既然躲着警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在袭击现场被救了,救他的是死党的哥哥,但死党的哥哥又是犯罪组织的一员。这还真是拆俄罗斯套娃一样的惊喜感啊。
“我哥每次带着伤回来,都是我在担惊受怕。”赤坂幸一黑着脸表示,“我第一次发现他在外面打架的时候,吓得有两个月都没睡好……他还跟我说什么‘小伤’、‘过两天就好’之类的话,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就跟疼的不是他一样!”
“……”东寺光代想起赤坂冶表情如常、甚至抽空跟那橘头青年说闲话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想笑,“还真是。他也拿这句话哄的我……”
赤坂幸一脸更黑了一点,默不作声开始生闷气。
他用力把电脑‘啪’的扣上,一下把自己砸进沙发里,直接滚到东寺光代旁边开始扭曲挣扎。屋主人被他直接挤到了角落里,见状又是惊讶又是无奈,不过眼下他没力气和幸一一起闹腾,就只能一边举着抱枕防御、免得被误伤,一边无奈笑着看他:“喂喂,这就生气了……?”
好半天赤坂幸一才顶着一头乱毛起身,眼神有些阴郁。他丢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想起了短讯提示音,于是他微微转动眼珠,带着浑身冷气凉飕飕地盯了片刻,才跪在沙发上、撑着矮桌探手去拿。
这副男鬼样叫东寺光代好笑地乐了一下。他也没那个沉浸式恐慌的心情了,从沙发垫夹缝里摸出遥控器,调到了另一个频道。
“说真的,你哥是干的啥生意啊。”他切着台,神游天外地问道,“他那造型像是轻小说里隐匿于都市里的杀手、神秘人士……被那么多人追,都能带着我跑出来,太强了,我去。他们是不是有超能力啊?原来都市传说是真的吗??”
赤坂幸一阴着脸点开短讯,看到来信人名字才略微缓和了神色。
他哥哥没发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拍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一只蹲在树上、探头看他的黑色猫咪,尾巴从树枝上垂落,尾巴尖尖勾着。似乎是他走在路上碰到的。
没等他盯着照片看几秒,第二条第三条消息就弹了出来。赤坂幸一将图片往后滑,发现那只猫已经被一只手捏着后颈皮提起来了,四肢悬空、对提起它的人龇牙咧嘴用力哈气。于是第三张图片里,那只猫就一跃而出、落进草丛里,只给拍摄人留了个孤傲的背影。
于是赤坂幸一微微笑起来,低头打字回了个消息过去。
“我哥没有,不过异能力是真的存在。”他放下手机,歪头冲东寺光代眨眨眼,“我也是异能力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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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脑子里还是很乱。我有点怕光,还有点怕……我连闭眼都不太敢。”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人揪着抱枕的一角,用力将抱枕摁在怀里,蜷着腿缩在沙发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对不对?”
“对,没有其他人。涉事人员已经被抓住了,你在家,这里很安全。”
赤坂幸一有点不太擅长这个。在他过往的经历里,绝大多数时间,他都不需要扮演那个引导者的角色。但硬币在耳边被反复抛起、落下,无数个同样的答案在告知他此刻应该做些什么。他斟酌着措辞,缓缓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讲给我听。任何事都可以。”
东寺光代有点累,又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