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指着二人没好气道:还回来,皮痒了是吧?
沈良时和她撞在一起,一切烟消云散,她从梦中醒来,此身还在嘉乾宫的床榻之上。
她僵硬地抬手摸了摸,意料之中的,自己腹部高高隆起,这个孩子的命如此硬,从怀上就一直坎坷,他都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如同一块狗皮膏药,只可惜没生在恩爱夫妻间。
沈良时累得很,抬手就耗尽全身力气,一呼一吸都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她闭上眼,殿中静悄悄的,传来一道翻弄书页的声音。
她睁眼看去,榻边坐了个身形颀长的人,翘着腿,膝上放了本书,两手正在挑拣一盘冬枣,将浑圆的、略带红黄的挑出来过了水擦干净放在瓷盘中,歪扭翠绿的直接扔进嘴里,被酸涩得直皱眉,囫囵咽下去的空隙里腾出手来翻一页书。
沈良时不禁莞尔,指尖勾起帷帐,悄声从缝里看出去,不料这人如此敏锐,一抬眼就抓了个现行,放下书伸手过来,沈良时连忙抓紧帷帐。
等一下!
林双依言停帷帐外,安静地等着。
沈良时拉拽起被子想挡住自己的肚子,又想起来现在是怎么都挡不住了,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也不敢直接这样面对林双,于是两个人隔着纱帐僵持须臾,沈良时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双握住她的手,塞过去一个捂热的冬枣,沈良时捏着那颗枣不知如何开口。
林双顺势坐在榻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良时心头一跳,把手抽了回来,更加说不出话来。
林双把手伸进帷帐里,覆盖住她的手背,道:走之前我就知道了。
沈良时眼神慌乱,不敢看她,酝酿了几个月解释的说辞全部显得苍白无力,只低声道:对不起。
林双道:这身皮肉是你,又不是他,你是你,他是他,为何要你和我道歉呢?
沈良时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林双才拉开帷帐钻进来,又递给她一个冬枣,道:路过雁鸣城时看见树上枣结的正好,怕坏了,连树枝一齐砍下日赶夜赶带回来,赏个脸尝尝吧。
你从挞拔关回来,哪里和雁鸣城顺路,又骗我。沈良时嗔怪一句,放进嘴里一颗。
不甜的、寡淡的、长的难看的都在她胃里,精挑细选留下来的个个标致,哪儿还能不甜。
林双眉眼弯起来,在她脸上左右摸了摸,道:还没进京就听说你病了,我请了蓬莱的人来,过几日到了让他们给你看看,比太医靠谱些。
沈良时一直半梦半醒,听她这么说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好几日,萧承锦勒令不准任何人提及,她也不欲多说,随便糊弄了林双,对着她摊开手心。
林双了然,从腰间拿下那支芍药金簪放到她手中,道:看看,可是和我一样分毫无损?
沈良时连人带簪都看过了,放在一边,又摊开手,眉梢轻挑,眼含期许,你忘了?
忘了什么?林双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
沈良时眼睛微微睁大了,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发出火来,只当她此行又忙又累,忘了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她将林双推出帐外,拉着被子盖过头顶,瓮声瓮气道: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
林双不觉有他,好吧,我先去一趟新德宫,晚些再过来。
说罢,还为她拉好帷帐,检查了门窗,又嘱咐几句才提着衣摆离开。
听她脚步声渐远,没有回头,沈良时从榻上坐起来往外看,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情理之中,情理之中那怎么有空照应八部圣女?
她心中有些恼,把软枕摔在地上,但躺了几日也没什么力气,只能下地披件外袍往外走。
殿前摆着几盆含苞待放的花,颜色鲜艳,红白不一,迦音和多寿带着人正把它们往殿中暖和的角落搬。
见她出来,迦音擦干净手抱来大氅给她披上裹严实,道:娘娘小心受寒。
沈良时辨认后问:哪来这么多山茶花?侍花房不是说还没开吗?
诶?林双姐没和您说吗?迦音奇怪道:南边暖和些,她找人从南边运过来的。
多寿嘿嘿笑一声,真是怪了,林双姐怎么知道娘娘前几日问了山茶花,好难猜啊!
其他宫人跟着拉长了声调起哄。
沈良时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总算有了点血色,惯得你们无法无天,敢开我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