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参赞奇袭焚粮,生擒冯玉麟,固然是惊天之功,挫了李勣锐气,解了燃眉之急。可此举……也将朝廷、将冯相的怒火彻底点燃,再无转圜余地,如今大军围城,铁壁合围,断绝外援。我们手中最大的筹码,便是冯玉麟。可此人,是双刃之剑。用之得当,或可周旋;用之不当,便是催命之符,引来朝廷更疯狂的报复。”
周通的目光扫过城外连绵的营寨,又落回陈拓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将军,恕我直言,沈参赞此计,虽险中求胜,却也……将赤焰军彻底推上了绝路。如今生机何在?莫非真要指望靠一个纨绔子弟,逼退数万虎狼之师?还是指望……重伤垂危的沈参赞,能再次力挽狂澜?”
他的话,刺破了刚刚因沈今生脱离险境而升起的一丝虚幻希望,将赤焰军和云州城此刻面临的、赤裸裸的绝境,血淋淋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粮草被焚的胜利喜悦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沈今生用命搏来的一线喘息之机,在城外那铁桶般的围困和城内日益逼近的粮尽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陈拓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周通,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暴戾的杀意在眼中翻腾。
疤狼等人也怒目而视,手按上了刀柄。
城头的空气骤然紧绷,充满了火药味。
周通毫不退缩地与陈拓对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自己的话刺耳,但这就是现实,必须有人点破。
“将军!将军!”一个负责看守冯玉麟的小头目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打破了这危险的僵持,“那个……那个冯公子,醒了!在水牢里闹腾得厉害,又哭又骂,寻死觅活!看守的弟兄快按不住了!怎么办?”
冯玉麟的闹腾,像一根投入油锅的火柴。
陈拓眼中翻腾的杀意找到了宣泄口,转身就朝城下冲去。
“带路!老子倒要看看,这个金疙瘩有多大的脾气!”
周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城外无边无际的玄甲大军,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疤狼等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狠狠啐了一口,跟了下去。
城墙上,只剩下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卷动着残破的赤焰军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阳光依旧刺眼,却再也驱不散笼罩在云州城上空那厚重如铁的阴霾。
生机何在?无人能答。
而医庐内,萧宁紧握着沈今生那只刚刚有了一丝微弱暖意的手,对外面骤然爆发的冲突和沉重的绝望浑然未觉,她全部的意志,都系于掌心那微弱的脉搏跳动上。
“今生……”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沈今生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冰凉的水渍,“快点好起来,我们……还没成亲呢……”
作者有话说:
打卡小沈吃了冯玉麟的药,这次好了以后大概就不会再犯病了,还能强身健体,除非又有人刺她肩膀一剑
陈拓带着一身煞气冲到水牢。
阴暗潮湿的水牢深处,冯玉麟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柱上,昂贵的锦袍成了破布条,沾满污泥和血迹,脸上泪痕未干,见到陈拓那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吓得浑身筛糠,嚣张气焰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哭嚎:“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爹是宰相,他会给你钱!给你官!什么都给你!别杀我!”
“闭嘴!”陈拓一声暴喝,震得水牢嗡嗡作响,他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冯玉麟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铁链哗啦作响。
“钱?官?老子不稀罕!老子兄弟的血债,你冯家拿什么还?!听着,金疙瘩,你最好盼着沈兄弟没事!他要是活不成,老子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祭奠我死去的弟兄!听明白了吗?!”
冯玉麟被勒得翻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恐惧彻底压倒了一切,只剩下无意识的呜咽和点头。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舒服了!”陈拓将人狠狠掼在地上,对看守丢下命令,转身大步离开。
陈拓再次登上东门城楼。
仅仅半日,城外的景象已截然不同。
李勣的大营彻底扼住了云州东出的咽喉,深达丈余的壕沟环绕营寨,内侧是密密麻麻的尖木拒马,再里面是层层叠叠的营帐,玄甲士兵巡逻穿梭,秩序森严。
攻城器械轮廓在营寨后方隐约可见,几队精锐骑兵正绕着城池外围游弋,切断一切可能的通道。
更令人心寒的是,几队嗓门洪亮的京营士兵,在弓箭射程之外,正对着城头轮番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