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拓更是按捺不住,亲自带着一队亲卫,策马冲出城门。
当山猫和阿虎等人抬着担架,护着冯玉麟,终于出现在通往西门的官道尽头时,陈拓一眼就看到了担架上那抹刺目的白发和血迹。
“沈兄弟!”陈拓大吼一声,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踉跄着扑到担架前,看着沈今生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眼和肩头那恐怖的伤势,这个铁打的汉子红了眼眶。
“快!老吴头!快看看!”他声音都变了调。
老吴头二话不说,立刻跪在担架旁,手指搭上沈今生的腕脉,又迅速检查她的伤口和瞳孔,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失血太多,伤口严重崩裂,恐有秽毒内侵,必须立刻清创缝合,抬进城,快!去我的医庐!”
“还愣着干什么!抬起来!跑!”陈拓怒吼着,亲自和亲卫们抬起担架,朝着洞开的西门狂奔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吼:“疤狼呢?其他弟兄呢?”
“疤狼头领带人走东线,应该也快到了!我们折了……几十个兄弟。”阿虎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拓脚步一顿,眼中痛色一闪,随即化为更深的怒火,他回头,目光如刀般剜向被赤焰军战士粗暴推搡着的冯玉麟,问:“他是谁?”
“是冯青烈的儿子!”山猫答道。
“好!好得很!”陈拓怒极反笑,那笑容狰狞无比,“给老子看好了!用最结实的铁链锁起来!关进水牢!别让他死了!老子兄弟的命,他冯家得用血来偿!”
冯玉麟对上陈拓那噬人般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被两个赤焰军战士像拖死狗一样拖向城门。
担架被飞快地抬入城中,穿过街道,直奔老吴头那间药味浓重、器械齐全的医庐。
得到消息的萧宁早已等在那里,当看到担架上那个熟悉却又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时。
“今生——!”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唤。
萧宁扑了过去,却在触碰到担架时停住,双手颤抖着悬在半空,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加剧沈今生的痛苦,那双桃花眼里,蓄积了一路的恐惧、担忧、愤怒,在看到那身血衣的瞬间,彻底崩塌,化为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滚落。
“让开!都让开!”老吴头毫不客气地推开挡路的人,指挥着徒弟将沈今生小心地移到铺着干净白布的木台上,“热水!烈酒!剪子!针线!参芝续命丸化水!快!”
医庐的门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焦急的目光和喧嚣。
门外,陈拓像一头困兽般焦躁地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萧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走廊里低回。阿虎、石头等人,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痛,靠着墙根坐下,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默默祈祷。
云州城暂时安全了,粮草被焚、冯玉麟被俘的消息足以让李勣的大军阵脚大乱。
但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医庐内那张冰冷的木台上,悬在了那个以命相搏、为他们挣回一线生机的白发“男子”身上。
中军帐内死寂一片,只有炭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镇远侯李勣坐在主位上,这位沙场宿将的脸上不见雷霆震怒,只有一种沉到极致的阴冷。
“粮草尽焚?”
“是……是卑职无能……”负责辎重的将领头埋得更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冯相幼子,被掳?”李勣的目光转向黑衣护卫苏冲。
这不仅是宰相冯青烈的心头至宝,更是他李勣的准女婿,此辱,如同将镇远侯府的颜面和冯相的脸面一同摁在地上践踏。
苏冲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卑职……卑职该死!未能护得公子周全!那白发贼首沈今生,凶悍狡诈,趁公子出帐呵斥护卫之机,骤然发难……卑职投鼠忌器,眼睁睁看着公子被掳走……卑职罪该万死!”
沈今生……
李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铁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帐内格外清晰,这个名字,连同“江南道乌镇,沈家满门三十五口冤魂”那句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心头,他当然知道王兆兴当年在江南道做过什么,那是冯相手里一把见不得光的刀,如今,这把刀的旧债,竟在这要命的关头,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来,还搭上了冯相的命根子。
“废物!”一声暴喝终于炸响,却不是李勣,而是他身边一名豹头环眼、脾气火爆的副将,“数万大军眼皮底下,让人烧了粮草,掳了宰相公子!你们还有脸回来?!”
李勣抬手,制止了副将的咆哮。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应对。
“苏冲。”
“卑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