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不敢当。”王管事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帐帘落下,隔绝了营地夜晚特有的、混合着草木气息与远处篝火烟气的嘈杂。
——
天光已经大亮。
沈今生是被帐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惊醒的。
萧宁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沈今生清亮的眸子。
“醒了?”沈今生问。
“嗯。”萧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片刻后才完全回神,想起身在何处,紧张地看向沈今生的左肩,“伤口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沈今生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牵动伤处依旧带来清晰的痛感,但那痛楚中带着一丝清凉的舒缓感,远不像昨日那般灼热难耐。
“好多了。老吴头的药,确实有效。”她掀开里衣一角,示意萧宁看包扎处,白布干净,只有边缘渗出极淡的一点黄褐色药渍,不见新的血迹。
萧宁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起身,用昨夜剩下的清水简单洗漱。
沈今生拿起那套粗布衣裤换上,宽大的裤腿和上衣略显空荡,却自有一种利落飒爽。
萧宁也换上了属于她的那套粗布衣衫,荆钗布裙,倒真像个随着丈夫投奔义军的寻常妇人,只是那双流转的桃花眼,依旧难掩灵动。
“走吧。”沈今生道,“该去点卯了。将军昨夜特意交代,想必有事。”
两人掀开帐帘,清晨略带凉意的山风扑面而来,带着松林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营地里一片热火朝天。
空地上,数百名士兵正列队操练,刀光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另一边,工匠们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地锤打着烧红的铁块,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妇孺们则忙碌地穿梭在营帐间,浣洗、挑水、准备饭食。
“沈参赞!”王管事眼尖,远远看见她们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昨夜歇息得可好?将军一早便吩咐了,若您二位起身,请先去主寨用早饭,将军有事相商。”
“有劳王管事带路。”沈今生颔首。
主寨大厅内,气氛比昨日更为肃穆。
陈拓已坐在虎皮椅上,正一边大口嚼着面饼,一边低头看着摊在矮几上的一张巨大舆图。他身旁站着几个核心将领,包括昨日那个脸上带疤、负责招募的小头目。
“沈兄弟,萧家妹子,来得正好!”陈拓抬头,看到二人,爽朗一笑,指了指旁边一张矮几上摆放的热粥、饼子和咸菜,“坐,边吃边说。”
沈今生和萧宁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下。
陈拓用沾着饼屑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云州府的位置:“沈兄弟,你昨日一席话,醍醐灌顶,我等聚义于此,替天行道是没错,但若只知劫富济贫,打打官府的秋风,终究是小打小闹,成不了燎原之势,想要撼动那狗朝廷的根基,就得干票大的,打出威风,让天下受苦的百姓都看看,这夏国的天,不是不能捅个窟窿。”
“云州,就是咱们赤焰军扬名立万的垫脚石,拿下它,府库的粮饷军械,足够咱们再扩军两倍,更重要的是,打下云州,震动朝堂,让那些缩在盛京城里的狗官们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们说了算!”
疤脸头目接口道,语气带着兴奋:“将军,探子回报,云州知府赵德全那个老狗官,前些日子刚搜刮了一大批民脂民膏,准备运往盛京孝敬冯青烈,还没启程,全堆在府库里,守城的厢军,也就千把号人,平日只会欺压百姓,疏于操练,大半都是吃空饷的废物,咱们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