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望向自己的父亲和奶奶。
那份巨大的悲伤退潮后,另一种更深切的牵挂浮上心头。
“爹,奶奶,”她看着两人布满风霜的脸,“村里,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村子,叶国强那张紧绷的脸,神情瞬间就变了。那点面对女儿的愧疚和痛苦,被一种压不住的骄傲和激动冲得一干二净。
他腰杆下意识挺得笔直,声音都洪亮了几个度。
“好!好着呢!”
他往前迈了一步,生怕女儿不信,急吼吼地补充。
“你走之后,那路,咱们修通了!从村里头一直修到镇上,全是平平整整的石子路!现在拖拉机都能直接开到村口!”
“还有你画的图纸,那个水坝和泄洪渠,全都建起来了!这三年,县里发过两次大水,河对岸的村子都淹了,就咱们下河村,屁事儿没有!地里的庄稼,一棵都没倒!”
他越说越来劲,那双粗糙的大手在空中用力地比划着,眼里全是光。
“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再没人饿肚子了!”
“还有,还有学堂!就建在你当初选的那块高地上,青砖大瓦房,亮堂着呢!村里的娃,不管男女,都能去念书认字!你王叔家的二丫头,现在九九乘法表背得比我还溜!”
叶笑笑静静听着,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一点一点重新燃起了光彩。
这些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那份曾压在她心头的,对全村人的愧疚,在父亲这番话里,被彻底抚平了。
“真的吗?”她喃喃地问,像是在确认一个不敢相信的梦。
“那还能有假!”
黄春华接过了话头,老太太的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自豪。她用那只布满褶皱的手,一下下抚着孙女的头发,声音里全是感慨。
“现在,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们下河村出了个有大本事的金凤凰。村里人都念着你的好呢。这次听说你醒了,全村人跟过年似的,这家拿鸡蛋,那家拿腊肉,非要我们给你带来补身子。”
老太太指了指被陆景元放在桌上的那个布包。
“你爹不敢收,是我做主收下的。这是大家伙儿的心意,咱们不能寒了乡亲们的心。”
叶笑笑顺着奶奶指的方向看去,眼眶里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这一次,是暖的,是甜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巨大的喜悦冲刷过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叶笑笑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皮也开始打架。
黄春华立刻就察觉到了,连忙止住话头,满脸心疼地摸着孙女的脸。
“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才刚醒,身子虚,得赶紧歇着。”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那个装着小米的布袋上,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国强,你在这看着笑笑。我去给她熬点小米粥,你瞧她瘦的,得赶紧补补。”
说着,她就要拿起布袋往外走。
“奶奶,”叶笑笑虚弱地拉住她的衣角,“这里是医院,不能生火。”
“那咋办?”黄春华急了,攥着布袋在原地打转,“国强,你去找护士同志问问,看能不能借个炉子使使?”
叶国强面露难色,他打量着这干净整洁、规矩森严的走廊,低声道:“妈,这大医院,恐怕不行。”
一家人正犯愁,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