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普车最终在一栋标着“特护”字样的楼前停下,年轻军人熄了火,回头道:“到了,叶笑笑同志,就在这栋楼里。”
车门拉开,一股消毒水味儿涌了进来。
叶国强率先下车,他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眼前这栋高大而安静的楼,双腿竟有些发软。
黄春华抱着已经吓得不敢说话的小承安,也在年轻军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下车。
她的孙女,她的笑笑,就在这里面。
就在这时,大楼的玻璃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军装、身形挺拔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林婉如。
林婉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叶家祖孙三人,当她看见那个头发花白、背着巨大包袱、一脸风霜的老太太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黄春华那只冰凉而粗糙的手。
“亲家母!”林婉如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你们,可算来了!”
黄春华看着眼前这个保养得宜、气质不凡的女人,看着她眼里的真切和泪光,那颗提了一路的心,终于重重落了地。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厉害,千言万语,最后只挤出一句沙哑的询问。
“我孙女,她……她好吗?”
“好,好着呢。”林婉如强忍着泪,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她轻轻拍着黄春华的手背,那上面粗糙的纹路和冰凉的温度,让她心里一阵阵发酸,“就是身子太虚,刚醒,人还有点懵。我们进去吧,她肯定想死你们了。”
她转过身,亲自在前面引路。
王主任等人体贴地留在了外面,把这重逢的时刻,完完整整地留给这一家人。
走廊很长,很安静,白色的墙壁和光洁的地板,反射着清冷的光。
叶国强的皮鞋踩在上面,发出沉重又压抑的“咯噔”声,每一步,都踩得他心口发慌。他一手牵着小承安,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黄春华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只是沉默地跟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林婉如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小三张被风霜和旅途刻满疲惫的脸,心里跟针扎似的。
这三年,是他们陆家亏欠了这朴实的一家人。
她压下喉头的酸涩,声音放得极轻:“她就在里面,和景元在一起。”
她看着黄春华和叶国强,“亲家母,国强兄弟,你们……别太激动,她身子弱,受不住。”
叶国强重重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春华也跟着点了点头。
林婉如抬起手,用一种近乎于仪式感的动作,轻轻地,将病房的门推开。
门内,和煦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进来,将房间照得一片明亮。
那个他们思念了三年,牵挂了三年的身影,就半靠在雪白的枕头上。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头发被细心地梳理过,露出一张苍白却无比熟悉的小脸。
她似乎听到了动静,正缓缓地转过头来。
当她的视线,和门口站着的三人对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叶笑笑的眼睛猛地睁大,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不敢置信的水汽。
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