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陆景元高大的身躯彻底定住,仿佛大脑下达的指令在传达到四肢的途中被截断,让他维持着前倾的姿态,动弹不得。
他俯身撑在凳子扶手上的姿势,本是充满了压迫感和男性气息的禁锢,此刻却显得无比滑稽。
他没有退开,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用那双深邃得几乎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笑笑。
堂屋里,叶国强和叶志军父子俩,像是两只努力伸长脖子听天书的鸭子,满脸都是茫然。
林婉如唇边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她看着自家儿子那副被逼到绝路的窘迫模样,觉得比看任何一出戏都有趣。
陆景元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定情信物。
现在,马上。
他身上有什么?军官证,一把用来自卫的手枪,还有几颗备用子弹。
这些东西,哪一样能拿出来当定情信物?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摸索着。
叶笑笑就那么仰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我看着呢,你倒是拿啊”。
陆景元的额角,真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身上能带什么好东西。”
一道温和的女声,解救了快要当场死机的陆景元。
林婉如笑着摇了摇头,她走到儿子身边,那优雅的姿态和从容的气度,让这间简陋的堂屋都仿佛亮堂了几分。
她抬起手,没有去碰自己的儿子,而是伸向了自己大衣的领口。
她解开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从羊绒围巾下面,轻轻拉出一条细细的红绳。
红绳的末端,坠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
那玉佩不大,被雕琢成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锁,上面刻着繁复而古朴的祥云纹路。在屋里不算明亮的光线下,玉佩通体散发着一种被岁月浸润过的,柔和而内敛的光泽。
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
叶国强和叶志军的眼睛,瞬间就被那块玉吸引了。
林婉如将平安锁从脖子上取下来,掌心托着,递到陆景元面前。
“景元,”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的笑意带着一丝长辈的促狭,“这个,够不够分量?”
陆景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看着母亲掌心那块温润的玉佩,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妈,这个太贵重了。”
“这是你奶奶当年给我的,说是陆家的媳妇,一人一个。”林婉如的目光转向叶笑笑,那份温和里,是全然的认可和喜爱,“现在,我把它交给我的儿媳妇,有什么不对吗?”
陆景元没有再说话。
他从母亲手中接过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玉佩,那双拆解枪械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再次转身,面对着叶笑笑。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陆景元没有看她的眼睛,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执行一项最神圣的任务。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红绳,轻轻地套过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