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的坦然和不客气,反而让他那身藏不住的精悍之气显得合情合理。
一个常年在野外奔波的技术人员,有点力气,能吃能喝,也说得过去。
饭桌上的气氛,就在这种一问一答的试探中,诡异地维持着平衡。
叶笑笑始终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搅动,将自己的身形缩到最小,仿佛这样就能在饭桌上彻底隐形。
她能感觉到,赵卫国的视线时不时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和摇篮里的小承安,那视线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破绽。
终于,这顿漫长的晚饭结束了。
赵卫国抹了抹嘴,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要碰到屋顶的横梁。
他对着叶国强,真诚地握了握手。
“叶大队长,今天这顿饭太感谢了!等我们安顿下来,一定好好谢谢你和大娘。”
他又转向一首沉默的叶奶奶,微微鞠躬。
“大娘,辛苦您了。”
叶奶奶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就不打扰了。”赵卫国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回头。
就在叶国强和叶奶奶都看向他后背的死角,赵卫国那张憨厚质朴的脸,神情骤变。那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只有军人才懂的承诺。叶笑笑的心脏骤停,她在那一瞬间读懂了那个眼神——别怕,有我。
堂屋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墙上煤油灯的灯苗在轻轻跳动。
叶国强关上院门,插上门栓,走回屋里。
他看了一眼女儿苍白的脸,又看了一眼摇篮里睡得安稳的小孙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这个赵卫国,手上的老茧跟枪托磨出来的一样。”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奶奶收拾着碗筷,闻言动作一顿,头也不抬。
“是个见过血的。”
堂屋死寂。
那根沉重木门栓“咔哒”一声落下,彻底压垮了叶笑笑紧绷的神经。
她怀里的小承安睡得安稳,可她的心却如坠冰窟,西肢百骸都窜着寒气。
那张扮演了许久的、怯懦自闭的“陈晓芬”的面具,此刻寸寸碎裂。
“爹!奶奶!”叶笑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绷紧到极致的钢丝,带着抑制不住的急迫和颤抖,瞬间攫住了屋里所有的空气。
“那个赵卫国……是二营长,我哥的过命兄弟。他认出我了。”她没有喊“怎么办”,而是死死攥着轮椅扶手,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燃烧着惊惧与疯狂运转的思绪,“他肯定认出我了!”
叶国强刚转过身,闻言,高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他一寸寸地,缓缓转回身。
昏黄的煤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风暴来临前的可怕平静。
“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