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虚掩,里面收拾得干净利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屋檐下,慢悠悠搓着麻绳,看到儿子领着两个陌生人进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头去。
叶国强推开堂屋门,侧身让开。“进来吧。”
赵卫国迈步踏进门槛,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混着皂角味飘进鼻腔。
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央的景象。
一个瘦弱的姑娘,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她头发剪得参差不齐,显得很怯懦。
最重要的是,她怀里,正抱着一个裹在厚被子里的婴儿。
那姑娘被突然进来的陌生人惊动,身体猛地一缩,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埋下头,不敢看人。
赵卫国高大的身躯在门口顿住。
他是个铁血硬汉,见惯了战场生死,可眼前这幅画面,一个残疾姑娘守护着襁褓中的婴儿,让他身上那股军人特有的煞气,不自觉地收敛了。
他放缓了呼吸,视线落在睡得正酣的婴儿脸上。
这个小婴儿的眉眼,竟和叶志军有七八分相像!那红扑扑的脸蛋,那无意识砸吧的小嘴……一个名字在他心头轰然炸响——叶承安!
他看向叶国强,目光在婴儿身上短暂停留,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随和,问道:“叶大队长,家里添丁了?恭喜啊。”
叶国强走到桌边,倒了两碗温水,一碗递给赵卫国,一碗递给小李。
他看向轮椅上的叶笑笑和小承安时,那张坚毅的脸上,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不是。”他摇头,声音低沉,情绪复杂,“这是我儿子战友的儿子。”
战友的儿子?这五个字,在赵卫国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那张在战场上被炮火熏黑、刀劈斧砍都未变色的脸,这一瞬,肌肉猛地绷紧。
端着水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住。
他跟叶志军是什么关系?那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过命兄弟!
他们二营和叶志军的三营,是整个师里较劲儿的两把尖刀!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叶志军哪个战友牺牲后,会把孩子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送到乡下老家!
军人的身后事,有部队,有组织,有民政部门!烈士遗孤,那是天大的事!抚恤金,荣誉称号,组织关怀,哪一样都不会少!
怎么可能像个没人要的包裹,被一个残疾姑娘千里迢迢送回来,藏在这小小的下河村?这不合规矩!更不合常理!
赵卫国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线索碎片瞬间碰撞、拼接!
叶志军的儿子,叫叶承安!负责照顾叶承安的,是他的亲姑姑,叶笑笑!
而叶笑笑同志,己在月前,被确认于悬崖之上,“不幸牺牲”!
赵卫国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的视线如利剑,再次射向蜷缩在轮椅里的瘦弱身影。
一个残疾姑娘。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漏洞百出的“战友遗孤”的故事。
一个念头,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在他心中疯狂咆哮而出——这个婴儿,就是叶承安!而这个坐在轮椅上,怯弱得颤栗不止的姑娘,根本不是什么“陈晓芬”!她就是那个本该己经死了的,叶笑笑!
金蝉脱壳!这西个字,让赵卫国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他终于明白,为何陆团长那般失魂落魄,为何高层对这事讳莫如深,为何一张看似简单的保护英雄家属的任务,会由他这个二营长亲自带队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