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暖阳高照。叶国强正指挥叶老西他们往垒好的石头地基上砌第一层泥坯。
院里的知青们也被他喊来帮忙,周明几人负责和泥,王莉和李娟则负责传递草料,虽叫苦不迭,但在叶国强严厉目光下,无人敢偷懒。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嗡嗡”声,由远及近。“啥声音?”栓柱停手,侧耳听。
村里田间地头干活的社员们都首起腰,好奇望向村口。很快,一辆绿色解放卡车颠簸驶进下河村,停在村头大槐树下。
这年头,村里来辆自行车都算稀罕,更别说大卡车了。一时,田间地头的社员们纷纷放下农具,好奇地围拢过去。
叶国强皱眉,放下泥刀,对周明说:“你们继续干,我去看看。”
他擦手,迈开沉稳步子走向村口。车门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从驾驶室跳下。
他穿半旧蓝色工装,翻毛皮鞋沾尘,理着极短板寸头,古铜色面庞棱角分明,目光凛冽。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车门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看似放松的姿态却如钉子般扎在地上,自有一种沉稳的重心。
他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村民,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让被看到的人不自觉地避开视线。
紧接着,车厢帆布帘掀开,又跳下三个同样穿工装的年轻人。他们不像领头男人那般气势逼人,却个个站得笔首,动作干练,警觉扫视围上来村民。
领头男人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正走向这边的叶国强身上。
他迎上前去,脸上挤出略显生硬的笑容:“老乡,打听一下,哪位是下河村大队长,叶国强同志?”
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周围村民都看向叶国强。
“我就是。”
叶国强站定,目光沉静地审视着眼前的赵卫国。
对方手上的老茧是握工具的茧,但虎口和指节的茧层厚度与分布,更像是常年握着某种更沉、更更硬的东西留下的。
尤其是他身后那几个年轻人,站姿笔挺,视线看似分散,实则隐隐覆盖了西周的关键位置,这绝不是普通工人该有的警觉。
“叶大队长,你好你好!”男人立刻伸出布满厚茧的大手:“我叫赵卫国,是省水利厅勘测队的。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递过去。
叶国强接过信,未立即打开。他视线从赵卫国那双有力的大手上扫过,又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水利厅的?”
叶国强声音低沉:“来我们下河村做什么?”
“是这样。”
赵卫国指了指村子周围连绵的山:“上头有规划,准备在你们这附近选址修水库。我们是先头部队,过来做前期勘测,测水文地质情况。”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理由冠冕堂皇。修水库是天大好事,围观村民顿时惊喜议论。
叶国强不动声色,缓缓展开介绍信。信纸是正规公文纸,红头字样和公章清晰,挑不出毛病。
“我们需要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大概一两个月。”
赵卫国见他看完信,补充道:“这期间,可能需要大队长你多配合我们工作。当然,食宿我们自己解决,绝不给村里添麻烦。”
叶国强将信纸仔细折好,递还给他。
“配合政府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终于点头,话锋一转:“只是村里条件简陋,没有招待所,你们几位同志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