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伸手接住,让人坐到床上来。又胡乱吃了几口,喝了水顺下去,自己下了床,飞速一般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趁着观音茫然感受着周围躁动,替她脱了鞋,又回到床上,将人一起拉进被窝里,环抱在一处。
「东西我放,你胡乱跑跳,又动着内息怎么办?」曹敬观音乖乖地趴在安琉璃的怀里。
「不会,就这样一下,我可是顶顶厉害的,以前也这样累过的。」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宁愿你让我担心也不要瞒着我,说不疼,都吐血了,男子尚且受不了,你还是女子,怎么会不疼?只怕是千千万万倍的疼,怎么就要憋住不告诉我?」
「瞒得深时痛愈深,碎心何止万千针。」
「观音,我错了」安琉璃将观音的手放在脸上,「以后疼也告诉你不疼也告诉你,观音带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照顾我这么久,别再生我的气累着自己,伤神又伤身,全是我的过错。」
「这地方是在哪儿?」
「听庙里的和尚说,这里离陇山脚下的镇子还有二三十里的样子,我记着河西图的,猜着是卓云寺。」曹敬观音用被握着的手指点了点琉璃的嘴唇,「你带着我跑了很久,倒下的时候离寺庙就很近了,模模糊糊能见到一些光,不然我和马儿也不能带着你到这儿。」
「我能带着你走的,我知道路。」
安琉璃抓住观音的手,亲了亲,「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观音是厉害的。」
卓云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悠远沉浑,在陇山余脉的沟壑间回荡,惊起几只寒鸦。洞窟内,油灯已将燃尽,光线昏昧。
安琉璃在钟声里彻底清醒,身体深处那被强行缝合的虚弱感仍在,如同破损的瓷器被金漆描补,华光下是触目惊心的裂痕。她微微侧头,曹敬观音蜷在她身边,呼吸均匀,睡颜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额间那点朱砂痣如同凝固的血泪。
安琉璃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惊动她。昨夜观音的泪、她的痛,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走到石窗边,望向外面。卓云寺依山而凿,石窟错落,晨雾缭绕,恍若悬于半空的佛国。几个早起的僧人已在清扫阶前落叶,动作轻缓,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韵律。
「施主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琉璃回头,是昨夜那位懂医理的年长僧人,法号慧明。他手持一串深色念珠,目光平和地落在安琉璃脸上,带着洞悉的悲悯。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安琉璃躬身行礼,姿态是少有的郑重。她知道,若非这佛门清净地和高僧的良药,她恐怕已魂归大漠。
慧明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仍在沉睡的曹敬观音身上,片刻,又回到安琉璃脸上。「红尘万丈,执念如丝。施主身负奇能,却也如风中残烛,强燃己身,终非长久之计。」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钟磬敲在安琉璃心上。
安琉璃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师何出此言?晚辈只是……旅途劳顿,一时力竭。」
慧明捻动念珠,唇角泛起一丝极淡、近乎叹息的笑意。
「力竭?寻常力竭,焉能引动风沙聚狼,幻影摄魂?那是心念所至,灵魄为薪。」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要看进安琉璃灵魂深处,「施主心中所系,重于泰山。那份牵挂,便是你续命的灯油,亦是焚身的烈焰。只是……」
他微微摇头,「凡尘之物,终有尽时。譬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纵使千般幻化,万般牵扯,终究是空影,强留不得。」
「水中月?镜中花?」安琉璃咀嚼着这两个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想起自己每次催动超越极限的幻术后,那种灵魂被抽离般的空虚感,想起昨夜昏迷时,仿佛看到无数破碎的纸月亮在黑暗中飘散,而观音哭泣着试图一片片拾起……
一个荒谬却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倏然闪过。
「大师是说……」她声音微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