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知垂下眼帘,她们已经分过一次手了,这一次,她们能走到何处呢?
“我们可以一起买个房子,装修成喜欢的样子,你想……待在哪个城市?”
风不知心跳乱了,她很少会幻想以后,从来得过且过,自知脑内一切都是虚假,又害怕意外会更早到来,可现在,有一个人握住她的手,指引她向远方看去,她突然犹豫了,恐惧了。
“我无所谓在什么地方。但是……”风不知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饭,躲进了卧室,打字时手指不住地颤抖,“阎椿,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欲言又止,她脑中一片白茫茫。
“不会。”阎椿很快地打断她,“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你信我。”
风不知莫名就好像被她安抚,可这样的安全感太过无根,又让她无法全然踏实。她皱了皱眉:“有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你。”风不知顿住,有些不确定是否要继续往下说了。
阎椿便道:“你若不愿,可以不说的。”
“不,我得说。”风不知咬了咬下唇,“约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吧,我想,当面和你聊聊,聊一些……”我的过去。
于是,某个周末,她们预定了一家餐厅。阎椿来时,穿一件新中式上衣,搭墨蓝阔腿裤,头发侧边编了一根小辫子,有点酷的感觉,看起来没那么乖了。
风不知吃得心不在焉,不过那家店虽精致,味道却算不上好,阎椿浅浅一笑:“下次换一个,这家避雷了。”
风不知跟着扯了扯嘴角,心中暗叹:“但愿有下次吧。”
有男人上前要风不知的微信,阎椿轻轻将筷子一搁,声音清脆,风不知把目光软软地送过去,阎椿瞪着那个男人,直把人家盯得冒冷汗,半晌,从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一撇嘴,正要发作,念及大庭广众之下,默默把火气咽下去,嘴里嘟哝着什么,走了。
风不知第一次看到她凶人,忽然发觉阎椿变了许多,曾经她总是温和的、自持的,她好像愈来愈显出刻进骨髓里的矜贵冷厉。
是她长大后的模样,还是她本就是如此?
因这段插曲,阎椿失了胃口,懒懒地拿筷子戳了戳菜叶,不过很快就调整好,重新扬起笑脸。
吃完饭,两人看了一场电影,不怎么样,最近几年似乎都没有好电影,看得索然无味。从电影院出来,又在商场逛了一圈,风不知藏有心事,兴致并不高,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沉闷下来。
直到阎椿终于忍不住,柔声道:“你……想说什么呢?”
风不知才猝然回神,愣愣看向阎椿的眼眸,心中长叹,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彼时她们走在河边,夜色笼罩,华灯初上,招摇的霓虹灯代替了日光,搅得眼睛不甚安宁,大城市的夜晚也是吵闹的,风不知走神地想,如果有以后,想去一个安静的、步调缓慢的地方,莫名有些厌倦人群了。
路上人不多,风不知走到栏杆边,疲惫地趴在上面,晚风裹着水汽越过她,留下一点清香,还有淤泥的腥味。她眯了眯眼,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慢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往事过去太久,时间将压在心头的巨石风化,蓦然回望,曾经自以为跨不过去的高山,已经委颓,觉得越不过的大海,已成桑田,那些让人窒息、让人忧怖的海水,灌溉了沃土,痛苦也成了养料,南风一吹,新苗郁郁葱葱。
这便是成长,有时候,逃避未必不是一种解决办法,自己当下无能为力的问题,为何不试着交给时间呢,时间会将一切冲淡,也会让我们比过去更加坚强,再回头,我们或许能游刃有余。
风不知彻彻底底地怔住了,那些影像几乎模糊,悲伤也好,怨愤也好,全都蒙上一层薄纱,她像是在看旁人的经历,只剩下冰冷的坦然。
风不知将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着阎椿的眼睛,慢慢道:“阎椿,你知道吗?我从出生起,就能看见鬼,我是个怪物,不正常,还会连累我身边的人被那些东西缠上,你和我在一起,总会遇到的,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
阎椿就倚在她身边,闻言,莞尔一笑:“没关系,我……八字特殊,不会有事的。”
风不知忍不住笑了:“那你当初不是和我一起被困进季梨云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