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的声音不带情绪,近乎无欲无求的冷静。
纤长睫毛下的双眸麻木成性,却透出不易察觉的哀伤。
重复一遍:我随便叫您了吗,妈妈?
凯宾斯用残存的左手在供词上签了字。
蒋明仍然像睡着一样,坐在长桌之侧,一动不动,裹着那不离身的大棉袄,直到证词落墨。
和盘托出,不留余地。
在成为呈堂证供之前,警司答应他会保守秘密。
男嫌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蒋督那夜动了私刑。
明目张胆,可怕至极。
总司上下噤若寒蝉,她周身三米,无人亲近。
一纸狼狈而淋漓的墨稿,通篇凿着一个人的名字:柳敬。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不胫而走。
*
监狱。
铁架搭成的床被踹了一脚,嘎吱一声。
凯宾斯醒过来。
剧痛依旧在咬噬他,胡乱擦干眼睛里黏住的泪水,缓缓坐起身。
看守递过来一个信封,没有火漆,没有标识:有人托我给你。
他出去了。
门锁清脆扣上,牢房里再次漆黑一片。
凯宾斯怔神片刻,拿着那封信,爬到高窗旁边。
借着几缕月光,小心地撕开。
一张硬质底照,照片上的女人搂着年纪不大的男孩。
拍摄时阳光正好,草地翠绿,背后还有树林。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是家门口的那片草地,抑或是野餐时随手拍摄的。
女人的笑容和阳光一样灿烂。凯宾斯眯着眼看了看,视线又模糊起来。
他把照片放到一边,又从信封中抖出一个透明小纸袋。
凯宾斯再次擦眼睛,纸袋里似乎封着一枚白色的药丸。
柳敬从没承诺,只要他死,就能饶他的妻子和孩子一条生路。
但凯宾斯是这么认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