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更像是虫,可分泌毒液的虫,密密麻麻地挤上他的脸,长满眼眶,掉近胃腔,逼着他作呕,渴望能彻底发疯。
江沅声想,如果那是幻觉,那他到极限了。
补完最后一笔,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虎口神经质地痉挛。画笔从指缝掉落,褚赫色颜料从笔尖飞溅,摔出啪的轻响。
水。他企图这样说,事实上完全发不出字音。
“完成了么?”
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忽略他的哀求,依照惯例询问他,一边从箱中取出新的一管阿米妥钠。
究竟是第四管,还是第七管,江沅声不能记得清楚。他的时间感知力完全失灵,大脑接近麻木。
但麻木无法抵过恐惧,针尖推出水的刹那,几滴液珠溅过来,激得江沅声如惊弓之鸟,惊惧倒退,祈求对方仁慈放过。
“我说过,别乱动。”
那人失去耐心,伸手揪住他领口,野蛮地一把将他拽回:“是哑巴就学会听话,否则我立刻扎进你嘴里。”
“呃……呃……”江沅声吃痛蹙眉,在窒息中断续地哑咳。
咳得太厉害,猩血渗出喉口,顺着唇淌落下颌,染到手的背面。那人嫌恶地‘啧’了下,松开江沅声,恶狠狠甩到地上。
“脏东西。”他轻蔑地评价,抬腿拨给‘脏东西’一瓶水,“这一瓶算我赏你的,喝完就自觉滚远些。”
江沅声瑟缩着一抖,睁大空洞的黑眼睛,神态可怜又懦弱。
对方发泄够了,终于不再继续管他,转身在画架前停留片刻,撕下其上的画布,快步离开。
施i暴的凶手消失,与此同时,受害者存活的可能性也消失殆尽。
江沅声怔怔地蜷倒在地,眼空成两汪窟窿,慢慢落下几颗泪来,染上满面斑驳污痕,真正地沦为脏东西。
现在可以了么?他这样问自己,问那个姓名叫做‘江沅声’的人。
好痛啊,我真的忘了你是谁,也痛得没办法再忍耐,而你等的人肯定不会来,现在可以放我解脱了么?
我不可以坚持了。一点也不可以了。
江沅声不懂表达委屈,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放任自己坠进潜意识下游。
虫子般的麻木淹没到颅骨之上,密密麻麻地仍在啃食。他真的太累了。
59生命里
车轮轧停,泊靠在偏僻隐秘的滨海沙滩。
司机走出驾驶舱,提腿踩进沙里,绕到后座去拖拽人质下车。
商沉釉此刻力气竭尽,行动难免滞缓。司机不满地叩枪上膛,指向他额边穴,恶狠狠地胁迫他跪下:“自觉点!”
商沉釉闷声折下脊背,重重地摔跪撞地,膝下的白沙粒霎时泅红。
近处抬高的车门下,老人倚在影中,好整以暇拿起手杖,轻点商沉釉的肋骨凸起,悠悠地微笑:
“休息过一路,chio先生想必记起了我?”
硕大的拇指戒在老人手背显露,上刻有象征帕斯劳家族的纹印。戒钻随日光晃闪,像一颗活剜来的绿沙蛇的瞳珠,反射点点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