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克制,明显在自我压抑。而上一句的否认,更像在表达他自认没资格难过。
可是江沅声记得,重逢那时,商沉釉常是含笑的,哪怕意味凉薄,也算恣意舒展。
对照当下,仿佛换了灵魂。
原来那句“永远不原谅”,至今于他仍是伤口,无法痊愈,长久地溃烂生疼。
没关系,江沅声认为,至少符合了一半预期,来日方长嘛。
末了,他眯起眼,决定再想其它办法,睨了眼窗外流云,趁势切换话题。
“已经入夜了。”江沅声勾住他脖颈,恢复笑盈盈的样子,“既然是在华国,我带你去小镇逛一逛吧。”
*
晚间出门第一步,觅食。
陵城西的玥嘉馆,半空餐厅。一桌港式菜依序布好,侍应生将两道清炖小锅调火,微笑地快步离开。
江沅声支手托腮,看了眼餐品,勾唇,望向对坐的人。
“可以开动了。”他眨眨眼,眼底是轻飘飘的笑,“先尝哪一道呢?”
正中央的白瓷海碗,热腾腾地冒潮汽,盛着来路不明的乌黑汤汁。江沅声用搪勺取了些,推到他手边。
“就这个吧,算开胃菜。”
语气藏着狡黠,江沅声在故意逗人。那一碗是生地麦冬汤,口感偏苦,玥嘉馆做了增味,比寻常更浓稠,连许多华人也无法接受。
果然,商沉釉微微蹙眉,扫视那瓷盅几秒,表情流露抗拒。
江沅声敲敲玻璃,佯作正色地催促:“快试试,等下要凉了。”
无法,商沉釉拾起匙柄,略显生疏地偏头,嗅了嗅,眉心压得更低。
极古怪的气味,因此商沉釉只抿了半口,再难下咽,面色冷凝地沉声质问:“声声,你给我下毒?”
才一句,江沅声再难忍心,觉得这人可爱得要命,直笑得耳郭通红,丢开搪勺,险些歪撞到桌沿。
恶作剧大成功,顺带填饱了肚子,第二步是去集市散步。
中秋将至,街道两侧高悬了纸灯笼。纵眼望去,灯火缀照两面长河,水光粼粼,是与南洲截然不同的婉约景象。
江沅声生于港市,长在海市,人生第一次到华国水乡,有番别样的新鲜感。
然而南方偏潮,空气始终润泽,总让他疑心随时要下雨。
正好这时,他们路过拐角,种满白茉莉的巷道里,开了处兜售雨具的杂货铺。他拽着商沉釉入内,挑着买了把伞,才终于算放心。
可惜终究迟了一步。
几无征兆地,阴云轰然泼下,暴雨淹城,顷刻间就铺天盖地。杂货铺的阁窗被当当砸响,行人乱了步调,整条街都乱作一团。
一时水珠乱搅,四处嘈杂无比,茉莉朵儿很快全被浇透,叶片霎时蔫了去。
“喔哟老天爷!我的宝哦!”货铺老板哀叫了声,痛惜到跳脚,忙焦急地喊来店员,尽快将那堆花盆抢搬进屋。
情况急迫,老板的小儿子也被惊动,匆匆赶下楼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