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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蓝从玄关换了拖鞋,一直厨房里忙碌的贺莹听见声响,围裙都没摘“噔噔噔”地跑出来,手里还握着个锅铲:
“小米回来了,你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来。”
程蓝放书包的手一顿,心里已经猜出个差不多的答案,难道是体检报告的事吗?
“老师说你的一些指标有些问题,建议咱们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贺莹满眼心疼地握了握程蓝纤细的手臂,“你最近又瘦了,饭也吃的少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医生的担忧并不全无道理,做x光时程蓝就被告知有不规则的椭圆形圆点,最好做一下ct才能判断具体是什么。
只不过那时候方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复查的这件事也就耽搁了。
若不是这一次的体检,程蓝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以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为结束,程蓝在做跑前拉伸时,清晰地听见腿部的骨骼发出异样的声音。
跑出去三百多米,双腿就开始发软。
程蓝说不上来是哪个部位不对劲,那股熟悉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而来,甚至比原先更加猛烈。
程蓝是被同学搀扶回起点的,体育老师见她嘴唇发白不像是伪装,便准许了她回去休息。
回到家时程蓝的脸色还在隐隐泛白,贺莹请了明天的假期准备带着程蓝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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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诊大楼依旧繁忙如海洋,一旦没入人流如织的潮水里,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压抑,没来由的压抑。
世间悲与喜的交界处,程蓝看见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阴郁,来来回回穿梭在这里,是苦难还是救赎她不得而知。
若没有疾病的存在,谁会愿意来到这里呢?
程蓝是不愿意的。
甚至很是抵触这个洁白如玉的地方,她仿佛身处在一个十分窄小的空间里,四四方方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朝她逼近。
ct报告在程蓝一家人紧张的氛围内“出世”,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贺莹在看见“骨肿瘤”三个字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凭扶着身侧的墙壁才不至于昏死过去。
程明易别过头去强忍住眼里的泪水,自诩内心坚强无比却还是败下阵来。
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脆弱。
雪白的报告单轻飘飘地落在地板,贺莹和程明易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程蓝答案,饶是她做足了准备可还是被临床诊断后面的几个字一锤击中。
周遭的世界似乎离程蓝很远很远,抬眸一看父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模糊。
眼眶蓄满了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来,在脚底洇湿了一小块痕迹。
程蓝呆滞地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似是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