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清沉自也明白光是这一老管事,并不足以让他乖顺地交出名册,便又命李崎从怀中取出任永那封血色书函。猩红的血迹在上面蜿蜒,又掠过,见证着慕权者的利益熏心。见他仍不为所动,便也顺势将断手丢至徐俜脸上。
“看来,徐少保是个坐怀不乱之人。”沈清沉轻蔑笑叹,背过手走向李崎,伸手去取李崎抵在老管事脖颈处的短剑,用细长的指甲触碰剑身,发出清脆声响,旋即又将剑反手握住,架在徐俜颈间。
此刻徐俜的汗才渐渐从额头上滴落至剑身,却又深吸口气,“难道殿下胆敢刺杀臣子?”
沈清沉自是不敢这般鲁莽,可若只是比武间锯下一只手指,又或是半掌,她想那般骄纵她的皇帝不会过度苛责她的。“少保可还记得凯旋宴一事?”
她如今重提此事,不过是为了说明,皇帝娇惯她,哪怕是忠臣亲眼见那形似她的女人当众杀了潘刺史,也不能让皇帝治她死罪。她虽非储君,可太子储君之位是怎么来的她可一清二楚,无非是她一抬眸,一顿祈求便是。要想扳倒她,哪怕是太子精心设下的局也不可以,更何况是他这个区区少保。
“少保可要想清楚咯,你与太子的交情是否值得他奋身保你一人?你猜此事捅出去,他会将硫磺案揽在自己身上,还是都推在你身上?”沈清沉将他脖颈间短剑收起,欣然俯身望他震颤不已的腿发笑,“徐少保是个聪明人。”
沈清沉既也将话剖开了说,徐俜也不便再与她打太极,毕竟谁又能意料到,这般癫狂的公主下一秒又会作出什么举动。咬牙思忖间,便也转身命人将那名册取出,交予沈清沉。
他死还是门生死,这选择便也无需他多费心神便能抉择出。
从名册上比对,又再一一筛查,得出识得火药提取的仅三人——
戚治,宫淮与,嵇嗣。
沈清沉命大理寺暗里调查三人背景,又命李崎与陈孝霖辅之,她则留在雒州探问那三人生平与关系。
“戚治…”她在院中将名册摊开,想从记录中翻找些有用信息,却听身旁的许段笙一惊,“好眼熟的名字。”
沈清沉旋即抬起头来望他,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且与本宫好生说道。”
许段笙陷入回忆中,支吾半晌,“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是当年生父替皇上操办烟火盛世,见过她几回。她家时代以烟火维生,家中长辈亲手制作的烟火礼炮款式妙绝,她自也识得一门手艺。”
“如此说来,她精通火药制造不假。”
“火药制造?”许段笙蹙着眉摇头,不知为何沈清沉或将她与火药制造联系在一起,“只是些寻常烟火礼炮,又何故牵连至火药制造。”
沈清沉对他无意的偏袒自是面露难色,揪起他衣领道:“本宫未有问你,又何故自作主张作答?如今已是胆敢揣测起本宫思绪来了。”她并非是要与这素未谋面的女子争宠,而是觉他对此女子有情,提供证据自也有失偏颇。如今的局势,容不得沈清沉再疏漏出岔子。
只一言,许段笙便将头深埋,再抬眸便已化作泪眼。他啜泣伸手去要够沈清沉抚册子的手,却被她无情拍下,“你若还知晓她如今身在何处,谋何差事,本宫尚不与你计较。否则。”那人凝视他的双眼比雒州一月的雪还要冰冷,眼里似乎只有对查案的积极与对权位的贪恋。他便也转悠着眼,将那泪生生憋回,转眼成那温婉模样,“只记得数月前她来雒州谋差事,却不成,倒也来求过段笙……”
沈清沉无暇顾及两人之间略有逾矩的行径,反是问:“你可知她可否还有相熟的人脉,做些脚夫差事?”单凭一个女子定也无法促成这满山洞的硫磺搬运,哪怕此事真与她有关,也得从她寻的脚夫找破绽。
转念一想,也许她的帮手不一定是脚夫,亦有可能是负责煤矿开采。可即便这些徐俜都可寻人代劳,也仍无法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眼皮子将如此大量的硫磺转移。
似乎只有脚夫了。
可见那许段笙摇头,戚治这条线便也断了。沈清沉又叹着气,陷入了死寂与长达数个时辰的冥思苦想中。
直至李崎从大理寺寻得那一线索,她眉心才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