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和萧夫人教导孩子只有两个字,静、和。静是对自己,是沉得下心做事;和是对旁人,是海纳百川的心胸气量。
十几年前,那时的银凤观还在。
之前与朋友来过这里一次,就知道这里的菜色你一定喜欢。好吃吗?萧先生将剔净骨头的鱼肉夹到萧夫人盘子里。萧鸢和萧桐挤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两块糕点啃。
不错。萧夫人端起酒杯和萧先生一碰,这鱼是我吃过最鲜嫩的了。
萧先生弯了弯唇角:喜欢就好。
说书人正讲着一出世家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正说到主角二人在清缴傀儡时相遇的老套情节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话说就在那傀儡扑上来之际,只见李公子一把拉过柳小姐,自己躲避不及,背上皮开肉绽,血沫横飞,却仍是将柳小姐牢牢护在身下,半个疼字都不肯喊呐。那柳小姐脸都白了
人们为什么要打傀傀呢?萧鸢还不会读傀儡两个字,只得鹦鹉学舌却含含糊糊地模仿对方的发音。
因为它们是坏人。萧桐抢答。
萧夫人被逗笑了,拿帕子拭去二人沾在嘴角的点心碎屑。
萧先生摸摸两个小姑娘的头,温声道:傀儡不是坏人,是因为有坏人用它们伤害了无辜的人,所以世家们不是要清缴傀儡,而是要清缴操纵傀儡的人。坏人是说那些拥有能力,但是把剑指向了百姓、同胞的人,伤害无辜的人。
那傀儡是好人吗?萧桐问。
宝贝,人是拥有很多面,没有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可以定义好人和坏人。人们的立场不同、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修习的法术不同,所以没法评判。萧夫人点了点萧桐的鼻子,但是,这世上有一条标准可以评判坏人。
那就是看他有没有恃强凌弱,欺凌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有没有手段卑劣地算计别人。
那天的糕点很甜,但是碎在回忆里了。
萧鸢想不起来了。
那是她尚且年幼,已经不记得父母的原话是怎样的了,多年的颠沛流离也早已让她对除了自己熟悉的每个人怀有一种本能的敌意。
可不伤害无辜的人,永远保护黎民百姓的这一条,和父母的话一起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现在站在满是傀儡的房间里,想起了那早就在大火里灰飞烟灭的音容笑貌,萧鸢的眼眶有些发烫。
看着那些刺向自己的剑,你们
曾经后悔过吗?
她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广陵城夏天的热气里氤氲着琼花香气,像潮湿的舌头舔过人的侧脸。她躲在树荫下,抬头张望着四角的天空。
天空被宅院的高墙困住了,只能恹恹地被太阳炙烤。她想,这就像她出生就已经注定的生命。
她只能待在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就又要被人找到,询问一顿今日有没有练习做女工,琴弹的怎么样,要她练习敬茶的姿势,吵得她耳朵嗡嗡直叫。她不喜欢这些,她喜欢父亲腰间佩着的剑,她想练就一手百步穿杨的本领,她想学骑马
只要不困在这里。
突然,一个东西从围墙外飞了进来,挂在了她靠着的树上。
她抬头看,那是一只蝴蝶风筝,那样缤纷的颜色明亮了她的视野。
嘿,小妹妹,帮我拿下来好吗?一个轻快的女声传了过来。她抬头看,一个穿着浅色箭袖外衣的女子趴在墙头冲她笑,笑容像极了夏天清澄的湖水。
她虽然不会舞枪弄棒,但爬树很在行。她几下爬上去取下那只风筝递出去。那个女子坐在墙头,她看见她腰间佩着的剑,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艳羡,想摸但是够不着。
谢了。女子接过风筝,把剑递给她,想摸吗?别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