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在房间中,密切关注着剧院的情况,闵云生在下午三点钟时就来到了剧院,但闵家的车子,却是在晚上八点多,剧院里看话剧的人都散去后才出现。
祁辞站在窗边,眯着眼睛看向剧院的门口,闵家的车子上一共走下了三个人。
除了那晚他们见过的闵老爷外,还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头,看上去应该比闵老爷略年轻几岁,根据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他应该是闵云生的四叔。
他们俩一个病,一个残,走几步路都摇摇晃晃的,也难怪会故意避开人多的时候才过来。
没多久路边又来了辆车子,这次下来的人,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但比刚刚那两位却更为虚弱,一下车就被剧院里的伙计搀扶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撅过去。
这人祁辞之前也有所耳闻,是闵老爷的二儿子。两年前的事对闵家打击颇大,祁辞估摸着他们家中略有些地位的星监,应该去了个七七八八,但最后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甚至连原本要继承家业的长子都没保住,比闵云生大的兄长,就剩下这个老二了。
至于闵云生当初有没有去平漠……祁辞看闵云生这病弱又不受闵老爷待见的样子,他多半是没有继承星监的,所以两年前跟闵老爷同去的可能性并不大。
三人都到齐了,祁辞与聂獜也不再耽误,借着夜色从后门偷偷地溜进了那剧院中。
这大观剧院本就有些年头了,之前人多的时候,祁辞还只是觉得它有些老旧,这会观众散去,那种无法言喻的空寂便显露出来。
他与聂獜从后面的杂物间潜入进去,推开门就看到黑暗的走廊空空荡荡地向前延伸着,两侧还挂着几张褪色的画报。报上的人脸已经模糊不清了,唯有眼、口处的深色分外明显,像是几个黑漆漆的窟窿,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祁辞与聂獜并不在意这些,他们之前就已经大致探过这剧院的地形,这会径直向着那唯一一处还亮着灯的剧场间走去。
祁辞透过窗户缝向里望去,说是要排演,可里面却一个工作人员都不见,连之前打扫卫生的老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闵家那三个又残又病的爷们儿,歪歪地陷在椅子里,时不时发出几声不耐烦的催促,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那脸色竟比之前走廊上褪色的画报,好看不了多少。
若是此刻有不知情的人误入,只怕会将他们爷仨儿当成鬼吧。
闵家四老爷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他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人,都没听见回音,自己扶着座位就要起来。
但也是在这时候,抱着一摞剧本的闵云生推开了剧场后的门,边咳嗽着边向他们走来:“四叔别急,这会后台正忙着呢,马上就好……”
闵家四老爷显然看不上他,但这会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面色不善地坐回到椅子上。
反而是闵二少爷,催促道:“要演就快点演,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
祁辞听了这话也觉得好笑,现在的闵家要说还在干正事的人,恐怕也只剩闵云生一个了。
闵云生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惯了,这会也并不敢反驳,只是低头应着,退到了一边。
就这样,剧院中又安静了下来,随着声音的离去,温度也在一点点流失,就连闵老爷这样身形肥硕的人,也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貂袄。
但他们面前,那块暗红色的幕布始终都闭合着,多年不曾清洗,上面沾染着一块块污渍,就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就在这时候,幕布之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啊——”
那叫声响彻整个剧院,甚至在空旷的穹顶发出持续的回响,聂獜当即皱起了眉,低头询问祁辞的意见,祁辞却抓住他的手,对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闵老爷的耐心被这声惨叫彻底击退,他当即就要起身怒斥闵云生,却没想到面前的幕布却突然拉开了。
身形淡薄的女主,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睡裙,站在阳台的造景旁,守着男主的尸体,发出凄厉的哭声。
——那是话剧的开场。
紧接着上一部的结尾,男主被女主的父亲害死。
闵老爷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他默默地又坐了回去,皱着眉头盯着舞台上的演出。
开始的情节并不能让人满意,无非是男主死后,女主又多么伤心,开始与她的父亲抗争。这样家长里短情节,别说是闵老爷,就是祁辞也不怎么看得下去。
“我就说他没这个本事把剧本写好,当初就该请别人来继续往下写,白白浪费了这段时间。”闵家四老爷已经忍不住,跟闵老爷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