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村子里!见见其他活着的人!”
刀吉罗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多来婆看起来骨瘦如柴,但力气却极大,硬拖着他就向树丛中走去。
老头则因为听说族群中还有人活着,高兴得头脑都发昏了,只知道追着多来婆他们的脚步。
祁辞与聂獜对视了一眼,面对这“灭村”了十几年后又突然冒出的幸存者,两人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怀疑,但他们却什么都没说,跟在了老头的身后。
多来婆带领着四人,继续向着山林深处走去,祁辞偶尔抬头望望天空,明明还是下午,茂密的树枝却织成了斑驳的巨网,黑压压地遮挡住了阳光。
此刻恐怕连老头都无法分辨方向了,可多来婆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她似乎察觉到了几人的疑虑,边走边解释道:“我们只有躲得深深的,才能避开努巴。”
“努巴?”被她一路死死抓在身边的刀吉罗听到那两个字,有些奇怪地问道:“那是什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头,重重地喘着气,跟他解释道:“努巴,不是妖怪也不是鬼神,它们是生前放不下的执,死后化不开的怨。”
祁辞略抬了下头,看着老头的背影,这是他头一次听说执妖其他的称呼,但根据老头所说,他们对于执妖的认识应当是一致的。
“努巴会寄生在活人的身上,吸食他们的生命,占有他们的灵魂……只有一种人能够免受它们的伤害。”
“什么人?”刀吉罗直觉老头这话,离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老头深深地望着刀吉罗,多来婆替他给出了答案:“那就是萨各麦,在我们的佤朗的古语中,它的意思是能听到鼓声的人。”
刀吉罗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张开嘴巴久久地没能说出一句话,能听到鼓声的人,他就是萨各麦。
“什么样的鼓声?”他们身后的祁辞突然开口,插入了这段对话中:“之前在马腿子那里,我们都听到了刀吉罗敲出的鼓声。”
“那不一样!”老头摇摇头,跟他们说道:“那鼓里……只有普通的人头,敲出的声音也只是普通的鼓声。”
“萨各麦能听到的鼓声,是不一样的。”
“走吧,走吧——我们就快要到了。”像是要阻止老头说下去,多来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祁辞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作为一个外乡人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和聂獜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山林中走着,就连领路的多来婆,都似乎因为行路的疲惫快要走不稳了,从地上捡了跟树枝拄着。
可饶是如此,她走得也越来越吃力,胸膛中传出仿若枯叶翻腾的呼吸声。
刀吉罗想要搀扶她,却都被她拒绝了,但是尽管如此,多来婆抓着他的那只手,却仍旧没有松开。
祁辞也已经快要走不动了,他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聂獜的身上,聂獜干脆将他抱了起来。
祁大少爷这会也顾不上别的了,整个人瘫软在聂獜的怀里,搂着他的肩膀几乎要睡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聂獜却轻轻地按了下他的腰,祁辞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聂獜无声地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祁辞顺着聂獜的眼神向下看去,就见他的脚下正踩着什么东西——
光线实在太暗了,祁辞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块腐木,可当他眯起了眼睛尽力看去时,却感觉到阵说不出的凉意。
那是一只脚,一只穿着破旧的鞋子,自脚踝的骨头完整的脱落的,皮肉朽黑的脚。
祁辞沿着那脚的方向朝前看去,满是烂泥的地面上,留着三个人的脚印。
最左边是老头的,迈得步子要大一些,最右边是刀吉罗的,他原本走得很快,但为了迁就多来婆,所以不得不迈步小了。
至于中间,那是多来婆的脚印,小小的右脚边还多了一排她拄着的树枝戳出来的洞,可是左脚处——却只剩下杯口大的深印。
那并不是脚留下的,而是她失去了脚的左腿脚腕截面留下的。
聂獜确定祁辞已经看清了后,又不动声色地走了起来,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跟着多来婆走着,走着……
多来婆的身形又晃了一下,刀吉罗以为她走不稳,想扶她却再次被拒绝了。
祁辞默默地看着,察觉到她的身形比刚刚又矮了一截,片刻后聂獜又在地上的烂泥中,发现了她的另一只脚。
多来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聂獜在她的身后没走几步,就会看到掉落的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