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辞摇摇头,侧身穿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来到了那颗人头面前,将手中盘着的青玉串子收起,借着聂獜手上的光,细细地端详起地上的人头。
“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聂獜不想脏了祁辞的手,就自己将人头捡了起来,捧到他的面前翻看脖颈处的截断面。
“应该是死后,被大斧一类的利器,直接砍断的。”
祁辞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蜷缩在货物堆里,浑身发抖的年轻人。
他俯身搬开了最上顶的一只箱子,露出年轻人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鸳鸯眼微微在聂獜手上的火光中微微眯起,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你为什么要找这只鼓?”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年轻人挣扎着伸出双手,拼命想要扯过周围的东西,将自己重新挡起来。
但祁辞却拉住了他的手,将两人之间的杂物全部推倒,让他再也无处可藏:“如果你不说的话,耳边的鼓声就永远不会停止。”
年轻人的双眼陡然睁大,然后缓缓地抬头看向面前的祁辞,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辞当然不知道,只是自从相遇以来,他就常看到年轻人用手捂着耳朵,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所以他才做出了猜测。
他被白纱挡住的面孔,在聂獜手中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缥缈神秘。
“我说过,我是宁德圣恩仙师的弟子,奉师命来这里驱邪的。”
“所以这些事,当然瞒不过我。”
“不,不是邪。”年轻人神情恍惚地摇摇头,极为小心地看了眼聂獜手中的人头,又立刻打了个哆嗦,声音越发微弱:“那是我的祖先……是族群的传承。”
祁辞挑挑眉,他忽然从这个年轻人身上,隐隐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俯下身子,半蹲到与年轻人齐平的高度,不再给他任何退缩的余地:“那就告诉我,有关你,还有你的祖先与族群的所有事。”
年轻人怔怔地张嘴,几次犹豫退缩,又几次鼓起勇气,最终还是向祁辞妥协了。
“我叫刀吉罗……”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族群世代居住在西南边陲的佤朗村中,但到了他祖父这一代,许多人开始向往深山外的生活。
于是他们这一支就离开了村子,逐渐迁徙到了黔州府定居,就此繁衍生息,也成了当地了名门。
起初他们还与佤朗村的同族保持着联系,每到大的年节就会回到山中参加祭祀,但后来因为战乱再加上路途遥远,渐渐地也就断绝了往来。
特别是刀吉罗这辈的年轻人,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回过村子,更不知道那些有关族群的古老秘闻。
他如同城中所有寻常的孩子般长大,又因着要念中学离开了家宅,在学校附近的二层小楼上,租住了间屋子。
刀吉罗隔壁的租户,也是他同校的学弟,大约一个多月前,那位学弟不知报名了学校里的什么活动,带回来只红腰鼓,整天敲敲打打地,吵得刀吉罗脑瓜疼。
若只是白天空闲时练习也就罢了,随着活动日期的临近,学弟经常半夜都在练鼓。
“咚——”
“咚咚咚——”
刀吉罗躺在床上,听着那鼓声穿透墙壁,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吵得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也曾经去找过学弟,可对方又是道歉又是诉苦说时间太紧,自己也没办法,几次之后只能不了了之,刀吉罗只好盼着活动快些结束。
兴许是因为接连多日没有睡好,终于还是病倒了,他躺在床上几天都没能去学校,但学弟的鼓声却没有放过他。
不分白天还是黑夜,好似只要想起来就敲上几声,敲出的节拍也越来越奇怪。
“咚——”
“咚咚咚——”
刀吉罗烦得受不了,但又因为生病不愿上门与学弟纠缠,只能生生硬熬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原定举行活动的那日。
他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心中庆幸着只要过去今天,就再也不用听到敲鼓的声音了,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到刀吉罗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躺在床上看不清挂钟的指针,但令他心烦意乱的是,他竟然又听到了隔壁传来了一声声的鼓响!
“咚——”
“咚咚咚——”
刀吉罗彻底崩溃了,他强撑着生病的身体从床上起来,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用力地敲着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