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想。
原来哪怕到了此刻,他的阿曦,仍在不安。
那一千年的孤寂,终究是叫自己成了她的渴念,而偏生她又那样傻气,总也不肯表现出来惹他心忧,只在眼下因被醉酒模糊了神智时,才忍不住地来索求他的触碰。
既然如此……
上神掩去眸中晦暗,怜爱地拂了拂她的鬓角,又轻轻捧起她的下颔。
“那……”他弯着眼,轻柔至极地道,“阿曦要是疼了,就告诉夫君,好不好?”
曦抿着唇,漂亮的双瞳中碎光盈盈,仰面望着他,模样乖软地点了点头。
上神浅笑垂眸,任由怀中美人伸出纤白的手,轻轻解开了他的发带。
万千墨丝顺着白衣倾泄而下,神印烧出靡靡艳色,桃花眼底暗影汹涌,纤长的手指覆上她的后颈,唇与唇轻柔相抵,温热的呼吸如水漫起。
一夜缱绻。
番外|之二
大雨忽至,水汽弥漫。
天未明,但不知何时,身侧同塌而眠的人消失了,于是她睁开眼,有些惶急地坐起来。
憧憧的灯火描画出四下的景象,然而却并非她惯常所见的浮游宫寝殿,于是下一瞬,她忍不住地蹙起眉来。
这是……何处?
眼前所见是一处空旷的殿室,无数绯色绫罗条带自高顶垂落,缭出云雾似的朦胧温热。而身下,是瑰色锦缎铺就的红海,软而薄,金线绣文自上绘出大簇大簇的鸢羽飞花。那花开得靡艳,瞧上去流光溢彩,映得她周身的肌肤白皙胜雪,几乎晃得人目眩,以至于好半晌,她才恍惚察觉出一点微末的异常。
但那异常一闪而逝,还未及她细思,忽有一阵尖锐剧痛自后颈袭来,叫她整个人随之狠狠一颤。
“呃!”
急促的一声闷哼自唇间溢出,她骤然跌回柔软的被褥间,可还未及吃痛,便在同一瞬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撞响。
那撞响极为清脆,仿佛玉石相碰,听着格外悦耳,但在响起的刹那,当中的熟悉感却叫她整个人蓦然一怔。
眼底浮现出几分愕然,下一瞬她有些吃力地忍着痛意回首过去,循着那撞响望向自己的右肩下侧。下一瞬,竟是望见自己的脊背之上,赫然多出了一条银色长链!
她双瞳骤缩,面色陡变。
精锐的光芒在长链上流转,映入她的双眸之中,乍一看去,那链条好似一条生着光滑鳞甲的毒蛇,链尾正死死地咬着她的脊骨,钻破了皮肉,咬得她后颈处鲜血淋漓。而在那长链之下,白皙若雪的肌肤之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尾形容昳丽、展翅而舞的金色凰鸟!
这是……美人劫?!
怎么会、怎么会是美人劫?!
刹那间她面色煞白,在巨大的愕然里察觉出了一种荒谬的怪异感,然而随着清晰分明的剧痛袭来,渐渐有冰冷的恐惧自后脊升了起来。
是梦么……
可这痛意这般真实,绞得她五脏如焚,还是说,此前她所经历过的那一千年才是幻觉,眼前所见,才是真实?
莫非……莫非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清醒,一直都被困在美人劫的囚牢之中?
混乱的思绪引出了眼底的恍惚,无数的记忆如梦魇般被唤醒,她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坐起,却又在这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醒了?”
那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随着轻而缓的脚步声自身前落下,接着有人自上而下俯身过来,向她周身落下一片阴影。
于是剧烈的颤抖蓦然顿住,她整个人随之一僵,良久,带着满眼的不可思议神色转过脸来,缓缓抬首。
而后,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眸。
那双眸还带着笑意,天生缱绻而靡丽的眼尾微微上挑,弧度温润如照水桃花,而那眸底双瞳此刻猩红欲滴,为其于潋滟柔和之中平添了一层鬼魅的欲色,便就愈发显得漂亮至极,含着笑意轻轻一扫,几能摄得人心魄皆失。
可,这样邪冶的笑意,便一点也不像是她在不久前还温柔笑着的那个人,而分明是……分明是……
“你……”她双眸大睁地望着他,那道淡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些许,却抖得说不出话来,在满耳剧烈的心跳声里,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惊恐。
可这颤抖的语句未能说完,下一瞬,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之上忽而凑近过来,笑意之中欲色骤起,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她的下颔。
“阿曦……”
他柔声唤她,字句之间含着晏晏笑意,却显得鬼魅至极,带着说不出的可怖森然,一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庞,一边低低地笑着,“孤的帝后……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