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止是变多了一点,简直是变多了两三倍。
江屿容认认真真听着,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
这种絮絮叨叨的风格,最接近她本真性格的时光,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
徐怀袖还在说:“等明天……哦不,等我好了,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好之前不会去上班的,毕竟我也怕传染给他们,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的事只能托付给有情了。”
玳瑁猫长什么样,江屿容不知道,但徐怀袖面色红红白白,头发奓毛,因为总是呕吐,还有点轻微直立的乱七八糟感让她也像一只刚从街边捡起来的乱七八糟的猫。
“我——呕……”徐怀袖嘴巴停不下来,说到一半突然又开始呕。
江屿容立刻接上呕吐袋,但徐怀袖什么也吐不出来,连胃酸什么的都没有。
他的胃也像心脏一样被人捏了一把似的。
徐怀袖缓过来,又换了个话题:“真的,我今天第一次吐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我以为是我累着了,因为不是说胃是情绪器官吗,你情绪波动大或者格外伤心的时候,就会影响食欲,那我特别特别想吐,说是因为深深的疲惫累到了好像也说得过去?
“然后吐完了,我突然意识到,哎呦,好像可能是又阳了。”
话密得护士都惊讶:“病人退烧了吗?怎么好像精神不错?”
见江屿容摇头,护士走过来叫徐怀袖测温度,过一会儿结果出来:“嗯,37。9c。还没退,但是看着精神气不错,保持。”
徐怀袖已经讲到了自己跳级那会儿的事情:“其实是当时要改革,虽然说那样的话大家都会更舒服,但我是不在市里上学的,如果我晚一年升级的话,按学区可能就分不到那边的学校了,按道理说学校还是很重要的吧?当时我才多大,根本没有自信几年后能考上最好的高中,所以就跳了级。
“后来上了高中,果然有点费劲,觉得跟不上。”
江屿容敏锐地意识到徐怀袖可能是想说点他也知道的事情。
“然后呢?”但他还是问了。
“然后有一个很好心的人,他给我寄了一大堆书,全面到什么都有,基础、拔高。那堆书特别特别重,我当时在收发室看到,根本拿不走,还是班级同学一起拿的。
“不过那个人人特别好,说就算捐献,不要我和别人讲是他赠的,大概这就是无名英雄吧。
“生物老师还问我借了一本教辅资料用来出题,托他的福,我们一整个年级组都遇到了很多新颖的题型,后来月考、联考都遇到了同类题,大家发挥得不错,即使是高三也气氛很好,所以高考大家也都高高兴兴的——人不回忆枉少年,少年确实可贵。”
“那个……寄了一大堆书的人,你还记得他吗?”江屿容问。
“记得啊,虽然没见过具体长什么样子,但他肯定是个好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徐怀袖有点怅惘的样子,“我们算笔友吧?我老是跟他嘴碎好多好多事。但是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已经写好了回信的,但是信的母版居然还是在我这!
“不、不能算是在我这里,其实是到了老师手里。后来毕业,老师还给了我小姨,她把信件攒了起来。后来我特别忙,她一时忘了,前几天收拾屋子拿出来,我这才知道根本没有寄出去。
“因为不知道本该装着信的信封里装的是什么,所以忧虑得很。笔友最后一封信是叫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不知道是不是发去了很不礼貌的东西,只是又不能死缠烂打,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所以——啊啊好乱,其实很想道歉的。”
江屿容没有说话。
点滴一点一点地走到了尽头。
护士拔掉针,用棉签摁在针孔创口贴上,叫徐怀袖:“按住,过一会儿再松开,我测一下还烧不烧——说来你渴不渴啊,听你喋喋不休地说了快一个小时都不累,是做老师的吗?”
徐怀袖摇摇头,护士递给她一杯水:“润润吧。”
用棉签按住伤口的工作落入了江屿容手中。
徐怀袖喝了水,嗓子这才有隐隐的干涸感。
也许是护士的“累”打开了她疲惫的开关,徐怀袖眼皮开始沉重,在按着伤口的时间里甫一闭眼,立刻睡了过去。
江屿容肩上一沉。
止血了。
江屿容收拾好药物,给徐怀袖裹上来时的衣物,轻轻叫她胳膊抱紧,再次把人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