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里的构图时而被打破,人影在边缘游移,像两尾试探水面的鱼。
桌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们挪到了镜头照不到的暗处,可下一秒又撞进来。
镜头偶尔只捕捉到半片身影,贺宁的肩膀绷紧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中,指尖在桌沿抓出几道泛白的痕迹。
直到相机发出低电量的提示音,闻君鹤才彻底脱力般伏下去,脊背的线条在灯光下起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
贺宁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呼吸未平,发丝凌乱地蹭在他颈侧,闻君鹤鼻尖几乎抵着他的,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现在在想什么?”
闻君鹤的动作熟稔到近乎本能,指节滑过收拢的力道,全都严丝合缝地嵌进贺宁的喜好里,这些年所有的磨合,最终都淬炼成一套只对贺宁起效的指令。
贺宁的呼吸又沉又乱,浑身蒸腾着潮热的汗意,额发湿漉漉地黏在发红的眼尾。他半阖着眼,瞳孔涣散得几乎聚不起焦,要不是闻君鹤在,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般往下滑。
他天生就该陷在床褥里,皮肤泛着情热的红,脖颈到锁骨洇着薄汗,连指尖都透着股懒散的劲儿,仿佛只要有人肯给个拥抱,他就能这么一直瘫软下去。
闻君鹤那张脸生得极好,白玉似的面皮,眉眼沉静如画,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斯文端方的。可他那身量那架势,却跟这张脸半点不搭调,凶悍得让贺宁每次都要咬着手背才能忍住不骂出声。
他这会儿倒是温柔,嘴唇贴着贺宁汗湿的鬓角,一声声“宁宁“”宝宝”地哄,嗓音低得能掐出水来。
“我今天好开心。”
贺宁瘫听着这温存话只觉得来气,闻君鹤倒是开心了,他不开心。
贺宁醒来时晨光正斜斜地打在床头柜上,那个丝绒盒子在光线里显眼得不行。
他伸手打开,是那枚戒指,他当初自己选的。
至于他和周纪那枚已经被闻君鹤寄回了周纪手里。
他慢吞吞套上白色毛衣,下楼时闻到厨房飘来的鲜香。闻君鹤站在灶台前,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正用木勺搅着一锅咕嘟冒泡的海鲜粥。贺宁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好饿啊,闻君鹤。”
闻君鹤低头看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枚戒指正稳稳地套在贺宁无名指上,铂金圈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他手上搅粥的动作没停,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扬:“马上就好了。”
闻君鹤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粥,突然开口说下周能调出几天假,登记完还能在欧洲玩个三四天。
贺宁筷子顿了一下,讷讷开口说:“啊,不必了吧。”
闻君鹤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夹了菜放进他碗里:“那就去做公证。”
明摆着这事没得商量。
闻君鹤放下筷子,声音低落了几分:“还是说你心里还介意,觉得我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贺宁含混地应了句“不是啊”。
闻君鹤说:“那还是你不想跟我长久下去。”
贺宁说不是,他只是觉得太急了。
闻君鹤当然急。
这段关系是他一步步磨来的,从死缠烂打到登堂入室,现在只差最后一道手续。他盯着贺宁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直到过了几天一个深夜,贺宁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着,阳台亮着一点猩红。
闻君鹤靠在栏杆上抽烟。
贺宁问他怎么了。
闻君鹤掐灭烟,苦笑了一下:“我就是睡不着,我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信任我。”
“我知道我太急,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再次失去你。”
贺宁看着闻君鹤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透着股罕见的脆弱,心一软说:“好吧,去领证。”
贺宁松口的第二天,闻君鹤就订好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效率高得像是怕人反悔。
所有手续办完,闻君鹤的嘴角就压不住了。接下来几天他把蜜月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从清晨的海边散步到深夜的顶楼餐厅,活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浪漫一次性补全。
贺宁第三天就吃不消了。
他瘫在酒店大床上,腰后垫着两个羽绒枕,看着闻君鹤精神抖擞地要不多呆几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回国吧。”
贺宁别过脸去,觉得闻君鹤实在有些兴奋过头。
秘书抱着文件推门进来时,正听见闻君鹤对着电脑屏幕皱眉。而后这位素来雷厉风行的上司突然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代秘书,你说家庭和事业,怎么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