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鹤亲自监工的这个项目并不复杂,至少对他而言。从最初的概念草图到最终落地,他否决了三位设计师的方案,最后索性自己操刀。原本考虑过露天建造,但为了保证效果不受天气影响,为此甚至专门扩建了别墅西侧,修了个遮挡台。
月光最盛处摆着一只近两米高的棕色泰迪熊,穿着蓝白条纹的海军衫,头顶歪戴着一顶小帽子,玻璃眼珠在灯光下闪着俏皮的光。旁边立着个等身大小的水晶巫娃娃,上个月贺宁翻杂志时随口提过一句“造型挺特别”,闻君鹤就记下了。
整个空间铺满淡蓝色花束,雪球花和风信子交织成片,清冽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花丛里散落着数十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贺宁几乎是跳着扑向那只巨型毛绒熊,整个人陷进蓬松的绒毛里,脸颊蹭着熊玩偶柔软的肚皮。
“闻君鹤!”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手指揪着熊耳朵,“我只有在商场看到这么大的娃娃。”
他转头又发现满地礼物盒。
闻君鹤看着贺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喜欢吗?”
贺宁突然发现角落的水晶巫娃娃,惊喜地叫出声:“这个丑东西你也买啦?”
他抱起造型诡异的娃娃,像捡到宝似的搂在怀里:“我要放床头,每天睁眼就能看见。”
“好。”闻君鹤应得很快,月光模拟灯正好转到满月模式,将贺宁发梢镀上一层银边,他抱着丑娃娃,像是那个没受过任何伤害的少年。
晚风轻柔地拂过庭院,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
那轮人造月亮静静悬在穹顶中央,散发着不刺眼的柔光,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
这是闻君鹤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准备礼物,连包装纸的折角都反复调整过三次。
他们原本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贺宁像株需要精心照料的温室玫瑰,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气,离了人的陪伴就会蔫头耷脑,闻君鹤却像荒野里长出来的荆棘,早就习惯了孤独,甚至把独处当成享受。
过去闻君鹤总是难以理解贺宁那些细腻的情绪波动,就像贺宁也无法体会他沉默背后的满足。
他们像两个不同频的电台,却在朝夕相处中慢慢调到了相近的波段。
那些曾经需要刻意为之的迁就与体谅,如今竟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闻君鹤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突然发现他终于读懂了贺宁眼中那些未曾言明的期待。
贺宁整个人扑进闻君鹤怀里时,眼睛里还闪着兴奋的光,像只撒欢的小动物。闻君鹤手臂稳稳地接住他,掌心贴在他后腰,力道刚好够把人圈住又不会勒疼:“开心吗?”
贺宁点点头。
摄影师举着镜头靠近时,贺宁才注意到。他下意识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耳尖微微发红:“一直在拍吗?你怎么不提前说。”
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嘴角却翘着。
闻君鹤顺手替他拨正一缕翘起的头发:“很好看啊。”
“拍这个干什么?”贺宁仰头问,正好撞进闻君鹤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那双眼睛像潭水,平静下藏着漩涡:“记下来,就不会忘了。”
贺宁说哦。
贺宁的脑损伤闻君鹤咨询过三位专家,得到的都是同样冰冷的结论:记忆衰退不可逆。
有时候征兆很明显,比如上周他做干烧虾时,贺宁咬着筷子说味道好熟悉。
“大学时你经常吃,”闻君鹤提醒道,“你当时一周要去好几次。”
贺宁眼神空了一瞬,轻轻“啊,是吗”就低头扒饭。
这种时候闻君鹤要装作若无其事说没关系,可疼得无以复加。
闻君鹤打开一个礼物盒,里面是一小册笔记本,被装订在一起,这是当初贺宁不要的东西,闻君鹤小心把它们捡回来,然后接着日期每天都在记录。
光影轮廓在不远处摇曳,闻君鹤专注地看着贺宁。
“我都帮你记录下来,记不下来的就拍下来,十年,八年后,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出来慢慢看,有我在,都不会忘的。”
夜幕低垂,人造的月亮灯静谧亮起灯。
贺宁坐在铺就的柔软地毯上一个个拆着礼物盒子,拆开一个都要惊呼一声。
闻君鹤从摄影师手里接过相机,然后请教了几句,就自己亲自举着拍贺宁,礼物千奇百怪,有首饰,有车钥匙,有贺宁很喜欢的动漫人物小人,每拆开一样,就会举在面前亲吻一下,还会说一下礼物的用途。
“这是闻君鹤送我的娃娃,我决定把它挂在钥匙扣上。”
贺宁的笑容美好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