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个异国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窗外那些无人打理的绣球,在阴雨天里蔫头耷脑。
他有时候是会怀念国内的好天气。
闻君鹤初回到国内,前东家极力地挽留过他,并且有意向给他升职,附带股权激励的条款,他粗略过了眼条款,的确非常诱人。
韩卿也邀请过他去他们家公司担任副职,他都拒绝了,却执意来了这家只能算中等的公司,他听到过想不通为什么他这位海归精英为什么自降身价这种话。
闻君鹤只知道那天他签完字,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行道树的影子投在柏油路上,斑驳得像幅水墨画。他突然觉得,比起高薪厚职,这样好的天气更难得。
包厢里有喝大的同事舌头都要打结,有性格外放的女同事用眼神疯狂示意,然后把话筒起哄着递给了闻君鹤。
闻君鹤笑着:“那我献丑了。”
闻君鹤一只脚微微抬起,踩着椅子上,然后点了一首英文歌,是一首英伦乡村小调,从头看到尾声音低转迷人,贺宁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灯光昏暗中的男人,灯光暗下来,闻君鹤的声音低低地荡在包厢里,像杯醇厚的威士忌。
贺宁眨了眨眼睛,在场同样移不开眼睛的大有人在。
简直不敢多看,害怕自己又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贺宁在这种场合是完全隐身的存在,他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桌上送的小吃水果,就不免有些犯困,平时这个点儿他已经睡了。
周围同事聊得热火朝天,股票涨跌、国际局势,话题一个比一个高端。以前自己也是这种场合的中心,那时候随便说句话都有人捧着接,贺宁和男同事说不到一起。
父亲倒台后,他像被扒了层皮,从前那些巴结他的人躲得比谁都快。有段时间他自我厌恶到极点,看谁都像在嘲笑自己。现在虽然好些了,但骨子里那股格格不入的感觉还在。包厢空调开得太足,吹得他手脚冰凉,贺宁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突然觉得困得厉害。
就在贺宁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闻君鹤终于说大家可以散了。
贺宁拎起外套,刚准备撤退的时候,闻君鹤突然开口:“贺宁,你没喝酒吧?帮我个忙开一下车,我要去公司拿样东西。”
老实说,贺宁真的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上司。
等贺宁坐在驾驶座上,刚打开准备去公司的导航,闻君鹤突然拿过去换了个地点。
“突然觉得那样东西不重要了,先送我回家吧。”
从贺宁的眼神中,闻君鹤读到了莫名其妙四个字。
“你平日里都在躲我。”
贺宁说没有。
“分手了吗?”
贺宁一下子沉默了。
“我查出一点儿有意思的东西,是关于你那个男朋友的,你清楚他的家世背景吗?你知道周家内斗得很厉害吗?他一定没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周家几年前扫地出门的长子,那天车上那个是他亲弟弟。周家内斗那些破事,他跟你提过半个字吗?”
闻君鹤一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信息量太多。
贺宁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闻君鹤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感慨贺宁的无知还是天真。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感情用事,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贺宁听着闻君鹤的话,沉默了许久。
“……可是,闻君鹤,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的。”
贺宁说:“我分不分手跟你好像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男朋友和谁纠缠也跟你也没有关系,我们很早以前就分手了。”
闻君鹤冷淡地望着贺宁:“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记得非常清楚,是你提出分手这件事。”
他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闻君鹤的语气本身很尖锐,他像是在回忆什么:“现在我才明白,誓言这东西最不值钱。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收回的时候比扔垃圾还干脆。”
“我那个时候正在找着我们要住的房子,想着我们的未来,但是你却在那个时候准备着随时离开,所以,贺宁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呢?”
贺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闻君鹤,一切的确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