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琴行里看着把柄早就被预订了的洋槐木吉他,浅褐色的琴板,深色的琴颈,银色的琴弦,那么典雅的模样。他垂下翠绿的眼眸看着把柄放在橱窗中的昂贵吉他,面上没有一丝羡慕的神情,自己身边站着的正是预订了这柄吉他的主人:瑞文。
卡洱对音乐的热爱从小到大一直未曾变过,他喜欢艺术,喜欢这些美好的事物,喜欢那撩动人心的旋律,他喜欢着自己损友的音乐。所以他比谁都知道瑞恩有多么看中那柄古旧的红枫木吉他,变态到不给任何人弹奏一下的那种深刻的喜爱。
“瑞恩她不会换吉他的,她那么死心眼怎么会舍得换吉他。”卡洱看着瑞文手中被包装好的吉他喃喃道。
“但她说想要回来后能看见这把洋槐木吉他。”瑞文转过身看着那位等着换弦的人说道,眼底带着些许煎熬:“她都那么说了,我怎么能不帮她准备好。”
卡洱将替换的琴弦交给座位边上的乐器师傅后,便将双手插在白色西裤的口袋里,他沉默地看着那一根根弦被旋下,从一弦到六弦。在那闪烁着淡淡光泽的螺旋细纹上,一定有着他皮肤的碎屑,瑞文不明白但他明白,一把从小弹到大的乐器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半身,是他的灵魂依托,是家人,意义非凡。
“也许她只是想要两把吉他也说不定,嘿,瞧被我那思想复杂的哥哥带的,我居然在想她怎么会不要那宝贝枫木吉他。”卡洱抬起眉毛耸耸肩说着,婉转的语调里是十分的风趣。
他挥别了在琴行偶遇的瑞文大哥,重新望向那卸下来的六根弦,它们被盘在一起弯曲在铺板白瓷砖的地板上,卡洱第一次自己换弦时还被尖端的锋利割破了手指。
他抬起头深呼出一口气,金色的头发泛出柔和的光来。等她回来去问问怎么回事,要是真嫌弃那把枫木吉他了,他也不介意帮那货保管一下。这么想着的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祈祷这一次调查兵团的凯旋而归。
玛利亚之壁内门外
汉娜觉得一切都完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已经疯了,就算拿着刀片给自己一下也比跟着那大无畏的英雄团长冲向地狱来的强,起码不用被无规律的碎石砸个稀巴烂!第一波碎石从绿色烟雾的遮掩下破空而来,她紧闭着双眼,瑟缩着身躯,在身边同伴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和肉体被砸碎的恐怖声响中,她剧烈地颤抖着,祈祷着,感受着无数死亡同自己擦肩而过。
她死了吗?
没有。
有哪里痛吗?
不痛。
在声音渐渐平息的时刻,她从马背上直起身子睁开眼睛,啊……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但幸存的状况并没有让她有多大的喜悦之情,那位杰出的团长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前的士兵少了将近一半,而下一波的投石……她会是最前面的几列士兵,她会死……不管怎样,她会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呜呜……谁来,谁来救救我,我不要……”
心跳剧烈到令人发慌,她在快要呕吐的恐惧下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她哭着叫着,在地狱里挣扎着绝望着,然后在又一次的信烟弹发射里她听到了从面前传来的死神的脚步。
她匍匐着身子紧闭上双眼,在漆黑的世界里想着: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看看刚出生的妹妹,如果没有进调查兵团就好了,如果加入驻守兵团就好了,如果刚刚被砸死就好了,如果更早之前自尽就好了,如果这波石头没有砸到她就———
栗红色头发的姑娘从马身上摔了下来,她的肩膀被整个砸碎倒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上,她撑着一口气忍住那几乎晕眩的疼痛挺起身子,在挣扎爬起的时候翻着白眼想:她能熬过这一波,坚持住,坚持回到罗塞,她能活下去,她能活下去!然后在纷乱的马蹄中,她刚刚直起的身躯被无情踩下,她的头骨被踩入泥土,一下又一下,血肉模糊,人形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