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走时特意往里屋瞅了好几回,频频叮嘱留守的贺敏,务必呆在屋内寸步不离。
只因,林烟湄那睡猫听闻城内真出了事,好不容易壮大的胆色又缩了水。江晚璃本劝她和大家一起出门捉“鬼”,可她又懒洋洋惦记着睡觉不想动。
无奈,江晚璃只得撇下人,让小鬼独自入梦了。
“梆梆—”
三更声起,子夜清寂。
夷陵城西北角,一家方打烊的舞馆门前,忽而传出阵阵凄迷的哭声。
紧接着,几个包袱卷嗖嗖嗖从门口甩飞出来,院内激愤的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偷懒耍滑,舞跳成这样,坏了老娘的生意,骂你几句怎么了?还有脸哭!再哭就给老娘滚!也不瞅瞅自个多大年岁了,看哪家舞馆还要你!”
骂声断断续续地,足有半刻之久。或是老板骂累了嗓子,不得不安生了下来。
可怄气跑出门的舞姬却说什么也止不住委屈的哭泣,抱着被扔出来的包袱靠坐于门墩前,泪珠吧嗒吧嗒往地上砸,走也不是,进门也不是。
良久,“砰!”的一声响,打破长夜攸宁。
舞馆大门被人重重拍合,门缝中仅存的一线烛光消失不见,凝重的夜色将清瘦的舞姬吞噬。
见状,被隔绝在外的舞姬怔忡一刹,眼尾泪花突然连成大片大片的涟漪…
近乎绝望的人无助地哽咽着,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哭尽,沉重的眼睑再也无力支撑朦胧肿胀的双眸,她倚着石墩,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叮铃铃、叮铃、叮铃铃铃…”
梦中,一阵悦耳的风铃声愈发清晰地叩击着她的耳膜,节奏规整,其动听程度,丝毫不亚于舞曲的旋律。
或是习惯使然,条件反射般,舞姬骤然自梦中转醒,不受控地起身,双脚跟随风铃的节拍踏动腾挪。
罗裙纷飞,步步如莲。
她沉溺美妙的音符间,嘴角悄然弯起笑靥,哭红的瞳仁顾盼流转,隐约瞄见断头巷的墙壁处,站着位头戴茜纱的红衣女。晚风拂过那人繁复的衣襟上金灿灿的配饰,又添簌簌清响。
舞姬略迷惘地盯着那边的模糊身影观瞧,可惜,她看不真切。
不知是哭狠的缘故,还是晚宴时饮下太多陪酒,醉花了她的视线。纠结须臾,伤怀的舞姬朝那边勾手,红唇开合,飘散轻微的酒气:
“你可愿来看我跳舞?我年轻时,也曾名动州府,如今,双十年华后不过五载,竟连这小小夷陵城,都寻不到我的容身处了…”
“叮铃铃…”
话音落,风铃声由远及近,一袭红衣好似听懂了她愁楚的邀约,缓缓变得清晰。
离得近了,风铃之外,舞姬敏锐的耳朵还依稀捕捉到了细微的“哒哒”声。
似是精妙的机关咬合声响。
正如此揣度着,艳红的裙摆已漫上门口台阶。
“你…你的脚呢?”
舞姬低垂的眉目突兀发颤,婀娜身姿晃了晃。
继而,“咚”的一声闷响,她竟栽倒在地,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