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果断坐回主位,话匣子猝不及防地打开,干脆引领了这场谈话。
待马车抵达卧龙园时,她已问过数十个问题,其中不乏“您界定与湄儿姨甥关系,有何确凿证据”、“湄儿母亲在何处,姓甚名谁”、“山南水北路遥千里,寻常百姓至亲间怎会失散如此远”之类的尖锐问题。
问得林烟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替怜虹好生捏了一把汗。
谁让怜虹之前把无法示人的真名“江翩然”告诉她了呢!
不过,出乎二人意料的,怜虹淡定自若地对答如流:只说自己年幼孤苦,是被师傅收养长大,来处难说,但记事后再不曾离开蜀地,唯有襁褓之际留于身侧的骨簪可做信物,供其寻亲。
被江晚璃逼狠了,她不惜撕开外衫露出肩头的桃心朱砂痣,却愣是连姓都没松口半字。
如此豪放不拘小节的举止过眼,倒叫江晚璃不自在了,没好意思再揪着人为难。
是以,大伙抵达园子时,哪边人马也没刻意纠缠什么,在山脚分道扬镳,只管各忙各的。江晚璃一行人也因有怜虹当面引荐,未经查验就轻而易举登山入了园。
半山腰翠竹成荫,大伙体力不支,坐在山石旁歇歇脚。江晚璃落座时,顺势牵过林烟湄汗涔涔的爪爪捏住,轻声道:
“湄儿,你今日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吓。”
“在安清观时,我也是这般惊讶到恍惚的。现在,我把惊讶转嫁给你,心里舒坦多啦。”
林烟湄假装宽心,朝她呲牙笑笑。
扪心自问,她心头压抑的包袱确实轻快了些,怜虹是她姨母这件事,是事实。
只是,她依旧不敢把怜虹姓江,是谋逆案遗孤的事儿说出来。不过她也有麻痹自己的理由——
她还没有找第三个知情人求证此言的真伪。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的事实,算什么呢?
自然没有说出来招惹是非的必要。
是以,瞒着江晚璃也无可厚非。
“凭一枚小簪、一颗红痣,你就笃信她这萍水相逢陌生人的论断?”江晚璃仍存狐疑。
林烟湄郑重道:“还有枇杷,她和我碰到枇杷汁,都会长红疹。”
“可是,我仔细观瞧你们的五官,并不相像。姨甥间血亲亲近,总该相似罢?”
“好了阿姊,我看你和使君也不像啊!”
林烟湄抬手捂住江晚璃的嘴,不想让人再问了。江晚璃吐露的这番顾虑,很不合时宜地,反让她联想起了白衣女面具后那张和慧娘七分相似的、稍年轻些的容颜。
江晚璃陷入了沉默。
这话她无从反驳,她和楚筠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诶!快看快看,对面山坳里有白胖白胖的熊!”
倏尔,在旁边松筋骨的乌瑞指着竹林缝隙里的一道残影,激动地叫出声来:“嚯,好大的黑眼圈,是不是就是白熊啊!”
闻言,大伙一窝蜂凑过去,雀跃的视线在林间穿梭,捕捉那笨拙身影游走的路线。
新奇风物总能调动漫身激情,林烟湄和江晚璃同样不能免俗,白熊嘎吱嘎吱咬竹笋的憨样儿过眼,俩人眼都看直了。
早把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