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骗你。”季月槐老实答。
秦天纵闻言,亲了口季月槐的眼尾,继续问道。
“你来雁翎山庄前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还挺自由自在的。”
季月槐娓娓道来:“就背着小包袱一路走,不愁吃也不愁穿,每天都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渴了就喝湖里的水,困了就找桥洞歇一晚。倒也学了不少谋生的法子。”
“我运气不错,到雁翎山庄前不久,银子才将将花光了。”
秦天纵眼里闪过不忍,他沉默片刻,“为什么想来雁翎山庄?”
“来拿回我太婆的……青玉灯。”
“青玉灯。”秦天纵拧眉思索,低声重复了遍,“秦天珩那日所说,不是胡诌的?”
季月槐认真地摇头:“不是。”
“所以,你那夜潜入主殿,也是为了它。”
季月槐点头:“为了它。”
秦天纵追问:“拿到了么?”
“没有。”季月槐又摇头,眼神恍惚地看向远处的芦苇荡,喃喃道:“没有拿到,因为……”
五年前。
硬生生蜷缩在树上,挨过了前半夜,终于等到侍卫换班后,季月槐蹑手蹑脚地跳下,走至大殿前。
厚重的殿门半掩,门缝中透出些许清冷的光。
刚踏过门槛,鞋底落在地砖,便发出了“喀”的一声轻响。季月槐吓得心脏突突直跳,但更令他脊背生寒的,还在后面。
僵立在原地,季月槐大气都不敢喘。
黑暗中,有人坐在正殿中央的扶手椅上,纹丝不动。青光如雾般在殿中缭绕,隐隐绰绰地笼罩着那道身影。
季月槐赫然与他四目相对。
涣散的瞳孔,眼白浑浊如死水,苍老的面容满是深深的沟壑。
正是避世多年的老庄主,秦连巍。
说实话,季月槐的第一反应是:他已经死了,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浓重的黑暗里。
当当他屏息凝神,去探查那人身上是否生机尚存后,才惊愕地发现,秦连巍竟还活着。
但,也仅仅是活着了。且,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
秦连巍的肉身早已衰败不堪,他七魄不全,神识尽散,全靠着那盏灵灯牵引残息来续命。坐在那里,不过是给“秦连巍”这三个字撑个门面罢了。
季月槐想,这不是孝顺,是残忍。
明明已经走到了漫长生命的尽头,却被秦天珩硬生生拽了回来,孤苦伶仃地困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殿里,活像一个供奉用的皮囊。
终究是徒有其形,不复其神。
说到底,秦天珩就是想把庄主之位,牢牢攥在手心里。
怎么办?要拿回来吗。
拿回来,那就意味着,自己要亲手了结秦连巍的生命。
若不拿回来呢?绝对不行,那盏青玉灯,太婆倾注了半生的心血以滋养它。
季月槐捂住心口,指腹紧紧压住那块青玉碎片。它嗡鸣不断,它想与青玉灯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