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张横听见自己的心跳。缓慢。沉重。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喘息。铁面那柄断剑上的毒正在侵蚀五脏六腑,他能感觉到血液逐渐凝固,肌肉一寸寸僵硬。——要死了吗?恍惚间,有冰凉的手指搭上他脖颈。“脉象已乱。”苍老的女声,“但还能救。”剧痛中,有人撬开他的牙关,灌入腥苦液体。“喝下去。”那声音命令道,“这是九转还魂汤。”液体入喉,如烈火焚身!张横猛地睁眼,对上一张布满刺青的脸——是个穿巫袍的老妪,眉心画着血色弯月。“苗疆毒婆”他嘶声道出对方名号。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张文远当年救过老身,今日还债。”她突然用骨针刺入张横天灵盖!“啊——!”剧痛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母亲柳青眉跪在祠堂,将半块玉佩缝入幼子衣领;父亲张文远在雨夜斩杀十二名锦衣卫,背后中箭仍狂奔三十里;红袖在加入东厂前,曾对着三刀会令牌立下血誓最后定格在曹少钦身上——他左肩有个胎记,状若龙鳞。“这是”“燃血功最后一重。”毒婆拔出骨针,“通幽冥,见往生。”张横咳出大口黑血,发现皮肤下浮现诡异纹路——像无数细小的刀在血管里游走。“你只有十二个时辰。”毒婆递来一把生锈的短刀,“要么解毒,要么杀人。”复仇。黎明前的乱葬岗。张横拖着残腿爬出坟堆。毒婆的“九转还魂汤”让他暂时活过来,却也加速了毒性发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远处传来婴啼。他循声望去,看见破庙窗棂透出微光。庙内,铁面正在给个襁褓中的婴儿喂血——用匕首划破手腕,将血滴入婴儿口中。“喝吧,少主。”铁面声音温柔得可怕,“这是最后一个持刀人的血。”张横瞳孔骤缩!那婴儿左肩露出小块胎记龙鳞状!曹少钦没死?不,是转生!苗疆秘术——借婴还魂!铁面突然转头:“谁?”张横暴起发难!锈刀划出凄厉弧光,直取婴儿咽喉!“找死!”铁面横剑格挡,却被震退三步,“你的武功”张横不答,刀势如狂风暴雨。纹路已蔓延到脖颈,他知道自己正在燃烧生命。三十招后,铁面重剑脱手。锈刀抵住他咽喉:“为什么效忠曹贼?”铁面狞笑:“因为他能给我——”刀光一闪,头颅飞起!张横接住下坠的襁褓。婴儿不哭不闹,漆黑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嘴角浮现诡异微笑与记忆中母亲临终时的笑容一模一样!“结束了。”他举起锈刀。婴儿突然开口:“且慢。”竟是曹少钦的声音!交易。晨光穿透破庙残窗。张横的刀停在半空。“留本督一命,”婴儿用苍老声音说,“告诉你个秘密。”“说。”“柳青眉不是暗桩。”婴儿眼中闪过狡黠,“她是三刀会真正的创始人。”张横手臂一颤。“当年先帝托付的根本不是玉玺,”婴儿继续道,“而是太子!”“太子?”婴儿突然扯开襁褓——胸口赫然是块火焰形胎记!大明皇室独有的“赤龙印”!“本督才是真龙天子。”婴儿大笑,“你父亲他们,不过是我父皇的看门狗!”张横想起竹简上的“玉玺是假”,突然明白了一切。先帝驾崩前,将真正的继承人托付给三刀会。而曹少钦为夺位,不惜修炼邪功转生锈刀突然刺入襁褓!婴儿惨叫,喷出的却是黑色血块!“谎言。”张横拧转刀柄,“赤龙印在右胸,你的是假的。”婴儿面容扭曲:“你怎么”“陆指挥使临死前,”张横凑近他耳边,“告诉我这个秘密。”婴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指甲暴长三寸,抓向张横双眼!刀光再闪。襁褓一分为二。没有鲜血飞溅——只有只巴掌大的黑蝎子跌落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逆贼张横!”锦衣卫的箭矢已对准庙门,“速速就擒!”终局。正午的刑场。张横被铁链锁在木桩上,脚下堆满干柴。监斩官宣读罪状:“刺杀朝廷命官,罪无可赦!”围观百姓窃窃私语。没人注意到,张横皮肤下的纹路已完全消失。“午时三刻到——”火把扔向干柴。烈焰腾空的瞬间,张横突然抬头,看向刑场东侧的茶楼窗口。那里站着个抱婴儿的红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但左颊的疤痕清晰可见。宁青?不,是红袖!她举起婴儿的小手挥了挥。婴儿右胸的火焰胎记,在阳光下红得刺目。张横笑了。笑得释然。火舌吞没他身影的刹那,茶楼窗口已空无一人。只有片红纱缓缓飘落,像滴血,像火焰,像未说完的故事。:()短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