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雪是红色的。曲风踩着血雪上山时,新生的右眼正在剧痛。这颗七星之眼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现在,整座山在他眼里是具倒悬的尸体,而禁地入口正是尸体的肚脐。山门前跪着七个雪人。不是堆的,是活生生被冻僵的人。他们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组成北斗七星图案。最末位的雪人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青紫色的脸——是当年教曲风刀法的三师叔!“你回来了”三师叔的嘴唇机械开合,胸腔里传出师父的声音,“逆徒看看你造的孽”曲风拔刀。不是寒月刀,而是在幽冥道获得的透明指骨刃。刀尖轻触雪人额头,冰壳下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七煞攒魂》缺失的最后一页!“原来藏在这儿。”曲风用刀刮下符文,雪人们突然集体爆裂。飞溅的冰碴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山巅一处不起眼的松树。松树下坐着个女人。她在绣花。血红色的丝线在苍白指尖穿梭,绣绷上正是曲风的脸——只是这张脸左眼正常,右眼却是七颗转动的星辰。更诡异的是,绣像的嘴正在自己开合:“青城禁地没有镜子。”“只有照骨灯。”女人抬头时,曲风看清了她的脸——没有五官,平滑如蛋壳的脸上,只刺着个“唐”字。她脚边放着盏青铜灯,灯芯是截人类脊椎,燃着幽蓝火焰。火焰里浮着画面:二十岁的柳烟儿抱着婴儿跪在暴雨中曲天雄用刀挑开婴儿襁褓,取出两颗眼球冷青萝被按在祭坛上,眼眶里塞入发光体“这是用你娘骨头做的灯。”无面女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皮肤透明如琉璃,可见里面跳动的青色心脏,“现在,该还给你了。”她挖出自己的心脏按进灯盏。蓝火暴涨,映出山壁上的隐藏洞穴。曲风刚要进入,右眼的七星突然疯狂旋转——危险来自地下!他暴退三丈。原先站立处刺出七根青铜桩,每根都钉着个扭曲的人影。最中间那根上,赫然是年轻时的曲天雄!只是这个“曲天雄”没有左眼,空荡荡的眼窝里爬满银丝。“照骨灯照的是前世。”无面女的声音从洞穴里飘来,“这些才是今生。”曲风走近青铜桩。触碰的瞬间,钉在上面的“曲天雄”突然活了。他抓住曲风手腕,银丝顺着手臂爬上来,直刺右眼!“你以为换眼就能改命?”银丝在眼球表面组成文字,“七煞咒是轮回,你破不了。”寒月刀斩断银丝。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记忆片断:五岁的曲风被吊在冰窟里十五岁的曲风亲手杀死柳烟儿现在的曲风在青铜门前与“本我”对话所有画面里,他的右眼都闪着星光。洞穴深处传来铃铛声。曲风握刀前行,发现洞壁全是半透明的人体组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地面越来越软,最后变成类似胃囊的质地,每走一步都会渗出酸液。尽头是面“镜子”。严格来说,是张巨大的人皮绷在骨架上。人皮表面不断浮现各种面孔,最后定格成冷青萝流泪的脸。“摸它。”无面女的声音从人皮后传来,“用你的七星眼看真相。”曲风伸手。指尖触及人皮的刹那,右眼突然灼痛。视野里出现双重影像——现实中的洞穴,以及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暴雨夜的古庙。曲天雄将七根金针刺入婴儿头顶柳烟儿抢过孩子跳窗逃走冷青萝蜷缩在供桌下,眼里倒映着这一切最惊人的是,婴儿襁褓里滑出的玉佩,此刻正挂在曲风脖子上!人皮突然包裹住他的手。柔软的表皮迅速硬化,变成类似青铜的材质。曲风惊觉自己正在被同化,整条右臂已经变成青铜雕像!“这才是照骨镜的真正用法。”无面女从人皮后走出,此刻她长出了冷青萝的脸,“把活人变成唐门机关的一部分。”曲风左眼的视野开始模糊。就在青铜化蔓延到脖颈时,怀里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人皮镜面剧烈震动,浮现出柳烟儿临终场景:她将婴儿交给个戴斗笠的男人从袖中抽出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用血在婴儿额头画下逆北斗“现在明白了吗?”无面女——或者说冷青萝的幻象——突然流泪,“你从来都不是曲天雄的儿子。”“你是他的”话没说完,洞穴顶部突然刺下七把长剑,将冷青萝的幻象钉在地上。,!剑柄缀着青铜铃铛,正是曲风在幽冥道听过的声音!铃声中,青铜化的右臂突然恢复知觉。曲风趁机劈碎人皮镜子,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东方,正是当年柳烟儿跳窗的方向。碎片落地的位置长出红莲。每朵莲花中心都坐着个迷你人偶,仔细看全是不同年龄的曲风。最老的那个人偶举起手,掌心刻着三个字:葬我眼右眼突然自行脱落。不是疼痛,而是某种解脱。七星眼球滚到地上,开始疯狂吸收红莲的精气。当它重新弹回曲风眼眶时,带来的不是视觉,而是无数陌生记忆:唐门地宫里的青铜巨树柳烟儿与曲天雄的密谈冷青萝被剜眼时诡异的微笑最后一段记忆最为清晰——曲天雄跪在七星祭坛前,亲手挖出左眼:“以吾为容器,恭迎七煞归位!”祭坛下躺着个婴儿,胸口插着半截寒月刀。曲风突然懂了。根本没有什么父子恩怨。从始至终,都只是同一个灵魂在不同躯壳间的轮回!洞穴开始崩塌。无面女的尸体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柳烟儿的面容:“去青铜树那里有你要的”话未说完,整座山剧烈震动。曲风冲出洞穴时,看见山巅裂开巨大缝隙——有东西正从地底升起。是树。青铜的树。树干上刻满与七星眼球相同的纹路,每片树叶都是人耳形状,在风中沙沙作响:“曲天雄”“曲风”“冷青萝”三个名字,无限轮回。:()短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