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他脚下陡然抽离,失重感带来的强烈恐惧让他腹腔一紧,一声惊骇至极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撕扯而出。他挥舞着手臂,徒劳地想抓住些什么,可指尖划过的只有一片虚无。风声?没有。坠落的呼啸?也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叫声在无尽的沉寂中回荡,显得那么孤立无援。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那最初的、撕心裂肺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漫长的麻木所取代。他甚至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那可悲的尖叫已经持续了很久,久到声带都开始发痛。在这深不见底的虚空中,这番挣扎显得如此可笑。一个念头疲惫地在他脑中浮现:要是能停下来就好了。话音未落,那股将他无情向下拉扯的巨力瞬间消失了。他的身体突兀地顿住,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惯性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消退,一种更加离奇的、全然失重的静止感便包裹了他。他愕然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真的……停下来了。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温柔地托举在这片无垠的黑暗里。周遭的死寂浓稠得仿佛可以触摸。辞穆的身体悬浮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之中。他僵硬的四肢,在漫长的麻木后,终于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知觉。他缓缓地、试探性地在这片虚空中寻找着一种奇异的平衡。他鼓起勇气,对着无尽的黑暗,用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轻声呼唤。“妈妈……”一声试探,没有激起半点回响。那称呼带着孩童般的孺慕与不安,是他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的词。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分郑重与敬畏。“母亲……您在……看着我吗?”他知道大哥油果果说过,族人之间能够共享记忆。那他刚才那番狼狈不堪的尖叫,是否也像之前与九艉的亲密一样,被母亲尽收眼底了?一丝羞赧爬上脸颊,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次,虚空不再沉默。没有想象中包罗万象的眼睛在他面前睁开,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的呼唤。但在那遥远的、墨色的尽头,一个微弱的光点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它初时像一粒蒙尘的星子,随即光芒渐盛,化作一团柔和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荧光,悠悠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朝着他的方向漂浮而来。辞穆屏住了呼吸,那双在黑暗中适应已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唯一的亮光。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腰腹,努力让悬浮的身体挺直,将手臂规矩地收拢在身侧,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又像一个初次面见长辈的、紧张不安的孩子。他想以最好的姿态,来迎接母亲的第一次“召见”。那团荧光不疾不徐地靠近,最终在他面前缓缓停下。辞穆小心伸出双手,摊开手掌。光团仿佛得到了指令,温顺地、轻盈地降落,在他的掌心化为实体。入手微凉,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荧光渐渐收敛,凝聚成形,那是一粒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流光盘旋的种子。它静静地躺在辞穆的掌心,那柔和的光晕向上蒸腾,照亮了他银白的发丝,照亮了他脸上那几道淡紫色的瘢痕,更照亮了他眼底那份混杂着茫然、敬畏与期盼的复杂神情。一粒种子?在这里?在这片连一粒尘埃都不存在的虚空中?母亲……鬼母给他这个,是什么意思?无尽的困惑与不解涌上心头。他捧着那粒奇异的种子,就像捧着一个无法参透的谜题。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深邃而沉默的黑暗,声音里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一丝无法掩饰的无助,轻声问道:“我该怎么做,妈妈?”那句满含依赖的问话消散在无边的死寂里,虚空沉默着,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路,需要他自己去寻。母亲给予了他指引,却并未铺就前路。辞穆明白了。他收回仰望的视线,将所有心神都投注于掌心的那枚种子上。他握紧了它,必须行动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里并没有可供呼吸的空气。他舒展身体,回忆着九艉在水中那优美而矫健的身姿,学着她的样子,用手臂划开身前的黑暗。他的动作起初是流畅而舒展的蝶泳,这片黑暗没有浮力,更没有阻力。他每一次用尽全力的划动,都像是在挥舞一团棉花,空洞而使不上劲。他没有放弃,转而换了一种更原始、更本能的方式。他像一只落水后拼命挣扎的幼兽,手脚并用地向前扑腾,姿势笨拙得有些可笑,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温和沉静。蛙泳、狗刨……他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泳姿都试了一遍,直到肌肉因徒劳的发力而开始酸胀,他才终于停了下来。他依旧悬浮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放任自己脱力地舒展四肢,像最初那样静静悬浮着,急促的喘息在绝对的静默中清晰可闻。他摊开手掌,再次凝视着那枚种子。它真的很美。通体剔透,仿佛最纯净的水晶,内部那缕盘旋的流光像是被禁锢的星河,每一次流转都散发出柔和的生命气息。一种与生俱来的认知告诉他,这是一枚树种,一枚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生命之源。这认知并非思考得来,而是像他拥有手足一般,是理所当然的本能。母亲是想让他对这枚种子做些什么。可是……做什么呢?将它种下?可放眼望去,这片虚空无边无际,连一粒尘埃都找不到,又哪里来的土壤?他将种子举到眼前,那柔光映照着他淡紫色的瘢痕,也映亮了他眼底的迷茫。一个大胆又原始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脑海。吃下去吗?:()我在奇幻世界给人鱼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