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失明感让辞穆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因为瞬间的失衡而晃了一下。恐惧,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对未知危险的警惕,让他仅存的手臂猛地向前探出,在虚空中胡乱摸索着支撑。指尖先是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表皮,似乎是某种瓜类,随即又擦过粗糙的干草,最终,他的手掌“啪”地一声,贴在了一片坚实的木板上。他立刻收紧手指,用力抓住那粗糙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却在瞬间被放大到极致。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一下下擂鼓般敲击着耳膜。空气中瓜果的甜香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泥土的腥气。船只平稳前行的感觉依然存在,可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那份安稳却染上了一丝诡异的色彩,仿佛正被送往一个不可知的深渊。“九艉?”他压低了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可嗓子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船舱里显得格外微弱,仿佛一投入黑暗,便被立刻吞噬得一干二净。回答在空旷的船舱里得不到任何回应,那声呼唤仿佛被黑暗张口吞下,连一丝回音都吝于归还。辞穆的心沉得更快了。他松开抓住木板的手,左臂在身前的虚空中摸索着。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刚才,九艉离他并不是很远,那明明是他最安心的倚靠。可现在,他的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冷的虚无。“九艉?”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朝记忆中九艉所在的位置挪了一步,手臂挥舞的范围更大,却依旧一无所获。那个总是缠着他的、巨大的、鲜活的身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在这份因恋人失踪而生的恐慌即将淹没他时,船身那平稳前行的微弱体感,戛然而止。没有丝毫减速的缓冲,就像飞驰的马车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瞬间的动静转换让辞穆一个踉跄。万籁俱寂,连那阵源于船舱内部、如森林般清新的风也消失了。这种死寂,是终点的寂静。他猜他现在是进了人家的地盘了。可这怎么可能?按照他的估算,九艉去迷雾之海都要跑个一夜,别说做船了。这趟旅程至少也需要一天一夜,如今却似乎只过了一瞬。有这么快的速度吗?他摸索着寻找心爱的人鱼,却什么也没摸到。就在这时,一抹幽暗的红光,从船首那片半透明的琥珀色“窗户”渗透进来。那光芒起初很微弱,像一滴血在清水中缓缓散开,但很快便浓烈起来,将整个船舱染成一片不祥的赤色。那些失去色泽的瓜果在红光下显露出诡异的轮廓,仿佛无数沉睡的怪胎。辞穆被那光芒吸引,不由自主地朝船首走去。他踩在冰凉的甲板上,一步步靠近那片奇异的窗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景象,瞳孔因眼前的画面而骤然收缩。妈耶,又是眼睛……不,不是一只,也不是一对。在那片本该是浓雾翻滚的虚空里,此刻悬浮着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巨大眼球。每一个都像一口深井,闪烁着与船舱内如出一辙的、令人心悸的红光。它们静静地悬浮着,没有眼睑,没有睫毛,只有纯粹的、冷漠的凝视。仿佛他不是来到了一处地域,而是闯进了一个由无数眼球构成的巢穴。这次是捅了眼睛窝了……换作从前,他恐怕早已被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可此时此刻,一股奇异的平静却压倒了本能的战栗。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深海之主那足以吞噬心智的巨眼,也仰望过天神撕裂苍穹的漠然凝视,与那些足以令神明都感到渺小的存在相比,眼前这片“眼球之海”虽然诡异,却似乎……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这是很恐怖的场景,他本能应该害怕,可是他现在的精神强韧地很,根本一点也不想晕倒。辞穆甚至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无数道红色的视线将自己洞穿。他的san值抵抗力,在一次次被神明的偶遇中,已经被锤炼得高得可怕。那无数猩红的光点,汇聚成一片死寂的凝视之海,将他牢牢钉在原地。时间仿佛在这千万道目光的审视下被拉长、凝固。辞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在那红光下泛起一层细微的、被窥探的战栗。就在这片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对峙中,正对着他的、最大的一颗眼球,毫无征兆地动了。它那不生眼睑的边缘,竟向内缓缓收缩,像一圈柔软的、湿润的血肉合拢,最终将那片猩红的光芒彻底遮蔽。一瞬的黑暗过后,眼睑再次张开,重新点亮了那幽暗的光。一个……眨眼的动作。这个近乎于“生物”的、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此刻却显得诡异到了极点。那颗眨过眼的巨大眼球,连同它身边的几颗,悄无声息地从那片密集的“眼球之墙”中脱离出来,如几滴滑入清水的墨,悄然向着船首漂移而来。它们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辞穆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颗越飘越近,那琥珀色的“窗户”上,映出的红色光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清那眼球的虹膜,那并非是单纯的红色,而是由无数更深、更暗的血色丝线纠缠、编织而成的一张巨网,网的中央,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瞳孔。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视野填满。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对庞然大物的恐惧,终于冲破了他坚韧的心理防线。辞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仅存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脸前。指尖的冰凉,紧贴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红色瘢痕,仿佛想借此隔绝那份几乎要烙印在灵魂上的注视。然而,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我在奇幻世界给人鱼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