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驶出城门后过了会儿,侯夫人忽然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并朝禾衣看了一眼。
禾衣一下明了了她的意思,也朝车窗外瞧去。
这回去寺庙的路不是她来上京时的路,这条路上车马不少,显然都是春日出行的人。
“边关劳苦受困,上京却依旧闲散舒适。”侯夫人靠着车窗,忽然轻声说了句,像是呢喃般。
禾衣回头看她,侯夫人那张比起昨日要憔悴了些的脸上神色难辨,外面几缕光落进来,正好落在她眼睫上,禾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了侯夫人眼底里将落未落的泪珠。
不过只一瞬的工夫,侯夫人便眨了下眼睛,脸上便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她放下了帘子,没再看外边,而是拿出一本书来读。
禾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句:“正是因为有侯爷这般英勇的将士,百姓才是能安居乐业。”
侯夫人听罢,翻书的动作一顿,缓了会儿,才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们今日要去的寺庙名大安寺,是一座皇家寺庙,寺中住持安德大师是与皇室有几分渊源的得道高僧,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游历,春时会归来在寺中待上一些时日。
今日去大安寺的人多,除却是昨日边关有乱的消息传出来,大家前去求个心安外,还有前去寻住持求开光的平安符或是佛珠的。
侯夫人是郡主身份,上寺庙时不必排队上山,由着护卫从另一条路上去。
禾衣自然是跟着侯夫人的。
李齐光却不能与她们一道,从马车上下来后,只能排队慢慢上山,只他心里忧急,但努力稳了心神,今日都到这儿了,无论如何也能见一面禾衣,何况赵霁云不在,倒是更方便他们说话。
第139章“禾娘,我有极重要的话要与你说。”
今日天未亮时,赵霁云就起来了,醒来时看到怀里的女郎时,还有些惺忪的眼立时柔和下来,忍不住俯首下去,把脸埋在她颈项里深深吸了口气。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唇,依稀还能感觉到昨晚上的热意,他抿唇低笑了一下,又亲了亲禾衣的唇瓣,才是凑到她耳边,将昨晚上那句呢喃一样的话再重复一遍:“你多亲亲我,许是我什么都能应了,除了离开。”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几分阴翳。
禾衣当然听不到他这话,她一夜好眠,润泽的皮肤都粉扑扑的。
赵霁云动作极轻地下床穿衣,系上腰带后,回身又看了一眼禾衣,出了门。
他很快再回来,回来时在梳妆台上轻轻放下了一朵粉芍药。
赵霁云又回到床边,俯身亲了亲禾衣,才是出了门。
他今日要进宫一趟,昨日傍晚,宫中传来消息,老皇帝要在他回徐州前见他一面,当然,至于是不是老皇帝要见他,却是另当别论了。
果然等赵霁云进了宫,要见他的却是杜贵妃。
杜贵妃昨日与侯夫人商谈婚事,自认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婚仪都无须大办,只简单办一下将这桩婚事彻底落实了,可偏侯夫人拒绝了,最令她恼恨的是侯夫人也不寻旁的借口,只一句“国事在前,婚嫁之事皆是不急。”便让她无了反驳之力。
她心中不甘,总有一股妇人的直觉,这一回不在赵霁云离京前将婚事落实了,后面恐有变数,便决心要见一面赵霁云。
当杜贵妃高座在上,低头俯视着在下面行礼的赵家五郎时,不得不称赞这青年郎君如玉山巍峨,如此俊美温润,着宽袖大袍站在那儿,流风回雪,风姿迢迢,怪不得女儿心心念念。
“起来吧。”她稍稍一顿,声音轻柔和气,“前日你陪芝儿去了乐游苑,她回来便与我说了半日,很是高兴欢喜,听闻你因着国事要去边关,她虽心中不舍,却也明了此事比起你们的婚事要重要许多。只你不知昨日晚上她哭了许久,我身为她的娘亲,不忍她那般失落伤心。”
公主名唤萧珮芝,小名芝儿。
赵霁云垂眸听着,安静听着,知晓后面还有话。
杜贵妃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笑着说:“芝儿说,想陪你一道去边关。”
“臣惶恐,边关战乱,公主金贵之躯,实不便同行。”赵霁云声音清润,行事却与侯夫人如出一辙,叫杜贵妃后面的场面话没法直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