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岚自从一出世起,先是遵循父母的安排生活,后来又一直在花瞳编织的梦境里打转,从来没有真正地为自己活过。
如今,他终于可以去追寻自己的自由了。
*
未到正午,南阳的街道已如同烧沸的汤锅,到处都蒸腾着各种气味和人声。
挑担的货郎吆喝着:“凉茶——解暑凉茶!”
卖瓜果的小贩将湿毛巾搭在光头上,蒲扇摇得呼呼作响。脂粉铺的老板娘倚着门框,懒洋洋地招徕顾客。
遥岚在这片喧嚣中穿行,目标明确地径直走向街巷的深处。
“玉康酒馆”的布招子在热风里蔫蔫地晃荡着,门口支着的方桌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无人问津。
他刚要进门,却险些撞上从屋里往外走的小厮。
“哎呦客官,抱歉抱歉……诶,您不是……”
或许是遥岚的外形过于惹眼,那小厮竟然认出了他。
“真是好久不见啊!许久不见公子,我还以为您把我们小酒馆忘了呢。”
“不会。”遥岚简短地应道,目光却越过了小厮,投向屋中。
“还是老样子?”小厮搓着手,“两坛竹叶青,一坛烧春,送到楼上雅间?”
“嗯。”遥岚递给小厮一块碎银,未等对方找零,便急匆匆地迈过了门槛。
他迅速地环视着大堂里的景象,目光扫过每一张桌子。
靠窗的?没有。
柱子后的?不是。
柜台边倚着的?也不是。
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渐渐冷却,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失望。他默然转身,沿着木楼梯上了二楼。
雅间里,临街的窗户支开半扇,稍稍驱散了室内的闷热,也将楼下的喧嚣过滤得模糊了一些。遥岚在窗边坐下,看着外面熙攘的街景,指尖摩挲着画竹的扇坠。
在这短暂的宁静里,一阵突兀的、拔高的争吵声刺穿空气,清晰地传了上来。
“你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掌柜标志性的、气急败坏的嗓音拔高了八度,“老子让你去后巷搬两筐新到的酒坛子,你倒好,躲在柴房里偷酒喝?!还喝成这副样子!”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拉扯声和什么东西被撞倒的闷响。
遥岚心中莫名一动,起身推开了雅间的门。
只见在酒馆门口靠里一点的位置,掌柜正气得满脸通红,拿手指着一个少年。
地上散落着几颗踩扁的花生米和打翻的咸菜碟子,一片狼藉。几个酒客远远看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戏谑笑容。
那少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上衣的襟口歪歪扭扭地敞着,袖子卷到肘弯,衣摆胡乱地塞了一半在裤腰里,另一半耷拉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懒散劲。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干点活计,你就这么报答老子?啊?!”掌柜越说越气,抬脚作势要踹,“你有多少工钱,能付得上你这些日子偷喝的酒钱!”
一张沾了酒渍和灰尘的脸抬了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嘴唇被酒液染得亮晶晶的,额前几缕汗湿的黑发黏在皮肤上,遮不住那双此刻因为醉意而显得有些迷蒙的双眼。
他大概是准备顶嘴或者继续耍赖,眼神飘忽地扫过愤怒的掌柜,扫过看热闹的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