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逝川自己与陈景的不同,让逝川不要将对陈景的执念寄托在自己身上,平白地浪费感情。
他要推走逝川,让逝川留他自生自灭。
他自降世起,身上就背着沉重的罪业,灵魂上的污渍是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的。
逝川不应该为了他这样的人,白白在尘世浪费这么多时间,甚至失去自我。
但逝川不这么觉得。
“阿景,你喜欢我这么叫,我便这么叫你。”他的眼神不闪不躲,“陈景就是你,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遥岚距离极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收回了视线。
他整了整外侧的床铺,仰面躺了下来。
“我只有在这儿能睡着,”他闭上了眼,“你现在要走也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熄灭的灯盏。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逝川也躺了下来。
两人上一次这样同寝,还是在杨柳岸的时候,明明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心情却大不相同了。
这场闹剧究竟会如何收场?
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或许是连日的奔波消耗了逝川太多的精力,没过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景象浑浑噩噩,恍惚间是幽篁山上,他与陈景言笑晏晏;转瞬又是南阳初遇,遥岚那抹清冷淡然的天蓝色衣摆掠过眼前;忽而冥界化宝池在他面前轰然坍塌……
逝川眉头紧锁,在这场光怪陆离的乱梦中越陷越深。
最终,一阵如坠冰渊的失重感攫住了他,他身体猛地一颤,霍然睁开了眼。
逝川撑着身子坐起来,缓解着梦境带来的冲击,却忽然听见身边的遥岚似乎在睡梦中低声说着些什么。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遥岚唇瓣微张,喃喃道:
“子须……”
“不要……”
逝川的心脏骤然一紧。
又是慕容影。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慕容影做了那么多不可挽回之事,他还是会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遥岚皱着眉,在无休止的噩梦中挣扎,对逝川的心里活动浑然不觉。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御书房内,长辰帝陈景端坐于紫檀御案之后,手执朱笔,在一卷明黄锦帛上勾勒,写下的正是擢升安远将军萧风为“武威侯”,并将富庶的云州赐为其封地的诏书。
慕容子须立于案前,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如孤松。
他清冷的眸子注视着陈景笔下的诏书,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最后一笔落下,陈景搁了笔。
“诏书已成,明日便可昭告天下。云州富庶,粮草充盈,正可助萧风稳固北疆。”
谁知,慕容影却忽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