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从娘胎里带来了剧毒,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生成这般模样?
他一时无法接受。
原来,他这么多年来背负的一切,其实都不该由他承受。他本可以在父母膝下健康长大,不必受病痛折磨,不必忍受他人的异样眼光,更不必终日困坐屋中,只能用艳羡的目光望着院中舞剑的萧风。
他原本可以自由地交友、出游,一辈子荣华富贵,清闲平安。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孔皇后看着他失神的模样,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放在陈景手中:"这是婉妹妹生前寝宫的钥匙。自从她走后,那里一直保持着原样,本宫经常会派人前去打扫。也许……你会想去看一看。"
钥匙冰凉刺骨,陈景却感到一股灼热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走出凤仪宫时,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茫然。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陈景迈开脚步,朝着那座尘封二十年的宫殿走去。钥匙在他手中越来越烫,几乎要灼穿皮肉。
身体被寒意浸透,陈景的身子猛地一晃,一旁的仆从几步上前,忙搀扶住了他。
“三殿下,您没事吧。”
陈景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别跟着我。”
仆从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陈景声音颤抖,语气近乎恳求,“可以吗?”
侍从不敢再忤逆他,只得放了手,缀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陈景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无数双眼睛在他眼前一一浮现——贵妃无辜的泪眼,玫妃虚伪的笑眼,皇后算计的眼……还有他自己,眼中燃烧着悲哀的怒火。
走出宫门的时候,大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陈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锦靴被雪水浸透,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走了多久,喧嚣的人声混着脂粉酒气扑面而来。陈景中浑浑噩噩中惊醒,抬头望去,“逍遥阁”三个鎏金大字在灯笼的映照下,刺目地灼烧着他的眼睛。
逍遥阁,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寒夜里最诱人的温柔乡、避风港,这里虚假的暖意与能让人忘却一切的烈酒,是所有悲伤的解药。
陈景撞开门帘,裹挟着寒气与未化开的雪花踉跄而入。他面色苍白,又是生面孔,甫一入内,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打量。
半晌,才有人低声惊呼。
“那不是三殿下吗!”
“三殿下陈景?”
“原来是这么个模样。”
大堂里人声熙熙攘攘,小二带着讨好的笑意迎了上来。陈景无视那些讨论和目光,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张空桌。
“酒。”他敲了敲桌面,声音嘶哑地吩咐道。
“是是是。”小二喜气洋洋地拿酒去了。
陈景的侍从眼见他进了逍遥阁,连忙小跑着跟了上来,谁知,他刚要掀开帘子,却和一个从楼内走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从服饰来看,那人似乎是逍遥阁的堂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