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冷硬的触感终于传了过来,赵瞻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最怕兰绬。
因为兰绬无所顾忌,眼中没有半点敬畏,赵瞻知道,无论是以前也好,现在也罢,兰绬从未将他真正放在眼里过。
“你还有问题没有回答。”兰绬漫不经心地压了压手腕,剑刃在赵瞻的身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却因为他是已死之身的缘故,并没有鲜血涌出来,“子桑筠,是怎么死的?”
赵瞻忽然抖着身子大笑起来。
兰绬知道他往日里所有的不堪,至此,他的伪装再没有任何意义。
他大力地握住兰绬的剑尖,双目猩红,身体抑制不住地疯狂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畏惧:“你问朕?朕还想问你!”
“你不是早就死在琉沙了吗?朕怕她伤心,便告诉她,你一直过得很好,可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拖着你那身残疾,冲着她摇尾乞怜!”
兰绬的脸上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赵瞻看着她的反应,脸上逐渐浮现出扭曲的快意,笑容中满是狰狞与得意:“你觉得是朕,把她困在宫里,是朕,把她逼死在皇陵的吗?”
“不是!”他癫狂地吼道,“是你!”
“是因为你,她才心甘情愿放弃相位,留在朕的身边,也是得知了你的消息,她才心如死灰,自刎于皇陵,你恨朕?朕又何尝不恨你!”
“我什么时候……”兰绬张嘴就要反驳,却忽然顿住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琉沙部落坐落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之中,那里环境恶劣,资源匮乏,族人们终年以流浪放牧维持生计。也正因如此,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炼出了精湛的骑术,个个英勇无畏、善骁勇善战。
那一年,琉沙王病重,瘫痪在床,野心勃勃的琉沙王子迫不及待地将长矛对准了丰饶富庶又江河日下的东丘。
彼时,兰绬已不在军中,偌大的东丘,竟无人能与琉沙王子一战。琉沙铁骑如狂风一般席卷了东丘大地,眨眼就临近了安沂。
安沂之中一片兵荒马乱,贵族们携家眷仓皇出逃,连帝后也不得不撤出了皇宫。
皇后的辇轿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若在平日,少不得众人围观。可如今,百姓们都忙着逃难,心力交瘁,再没有闲暇给予车队丝毫的关注。
侍从们步履匆忙,马车颠簸得让人头晕,子桑筠靠在座位上,支着颌闭目养神。
忽然,车身猛地一抖,前方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士兵的怒骂声就传了过来。
“你这秃厮,还不滚开,你知道你挡的是谁的道吗!”
“滚快点,真是晦气。”
子桑筠皱起眉,掀起车窗的帘子,探头向外看了一眼。
她脱俗的容颜和华贵的装扮顿时引来了一部分注意。
只见前方的士兵们围在一处,似乎是在驱赶什么人,但他们身躯高大,子桑筠并不能看见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在此驻足,子桑筠轻轻起身,掀开门帘,打算下车去看看。
旁边的侍从看了,连忙走过来扶她:“娘娘,您小心。”
子桑筠戴着繁复的头冠,精美的珠翠层层叠叠地垂落而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有些遮挡她的视线。她不方便自如地环顾四周,便就着太监的手来到了车前。
车前,一个身姿佝偻的尼姑正满身尘土地坐在地上。大街上秩序混乱,马又走得急,她似乎是躲闪不及,不小心被马车冲撞了,此刻正费力地用双臂在地上移动,想要尽快让开道路。
这位尼姑竟还身有残疾,失去了双腿。
子桑筠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片刻后,喝道:“无故冒犯他人,理当致歉,遇到佛门中人,更应礼待,尔等安敢放肆至此?”
士兵们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