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王之术。
兰绬并不懂得。
但是遥岚再清楚不过。
遥岚眸光微垂,在分析政局时,举止之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了上位者气概。
逝川失神片刻,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样的场景,他曾见过无数次。
在竹影摇曳的幽篁山上,在三殿下府邸的暖炉旁,甚至在长辰帝的桌案边,他们这样对坐长谈过太多次。
遥岚的眉眼轮廓一如往昔,可与那位年轻的帝王相比,添了更多沉稳与内敛,周身的气场宛如深海之渊。
逝川未曾见过后来的陈景。
但在这一刻,他却透过眼前之人,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些许长辰帝当年纵横天下、威临四海时的神韵与气度。
他微微低头,喉结轻滚:“所以,按照公子的意思,冥女口中的穷凶极恶之人便是德昭帝无疑了。”
“正是。”遥岚轻轻颔首,继而话锋一转,“只不过……”
见他欲言又止,逝川追问道:“怎么了?”
遥岚沉默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似是在斟酌言辞,良久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冥女身上有一些微妙的违和感。”
“违和感?”逝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略加思索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经公子提点,我似乎也略有同感。”
在兰绬的视角里,子桑筠高洁,智慧,美丽,宛如高踞云端之上的神祇,冰冷而不近人情。她有着极深的城府和太多的秘密,对于自己的事,她向来是讳莫如深。
可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痛快地把兰绬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来插手姐妹二人的私事?
还有冥女那时不时外露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
莫非是过了太多年,子桑筠的性情也有所变化了吗?
“不论如何,”遥岚道,“我们都必须对她保持警惕。”
“只要兰绬还在我们这里,”逝川微微眯起双眼,“她就不会轻举妄动。”
天色渐晚,遥岚这几日接连奔波,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疲惫之感,他站起身来,打算去榻上休息片刻。
逝川叫住了他:“公子,你不再吃些什么了?”
遥岚摇了摇头:“多谢,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他在床的里侧躺下,逝川跟了过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遥岚闭上眼,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
“恐怕还是受到了凉骨诅咒的影响,”逝川皱了皱眉,“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便立即带公子去兰幽岭。”
“好。”遥岚应下。
逝川一挥手,将屋里的烛火尽数灭了。
“时间还早,”遥岚有些奇怪,“逝川,你也要休息吗?”
“明天去皇陵,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养精蓄锐总没有坏处。”逝川在遥岚身边卧下,“这几日被兰绬吵得头痛。”
“兰将军的性格着实难得。”遥岚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入睡前的倦意,竟少见地有些慵懒。
逝川却没有赞同他的话:“哪里难得,凉骨不是一样?整日里吵吵嚷嚷,喧闹不休,着实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