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仿佛打散了屋内压抑的情绪。
姜窈看着父亲眼角漾开的笑纹,忽然也跟着笑起来。
她笑得惬意,连簪子上的珍珠流苏都跟着簌簌颤动,在阳光里划出细碎的光弧。
“那说好了,”姜窈边笑边抹眼角,“这簪子以后就归我了。”
姜明籍作势要敲她额头,手落到半空却变成替她扶正歪了的珠花,“没大没小。”
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姜窈抱着锦盒走到门边,忽然转身,“爹。”
“嗯?”
“女儿会好好收着它的。”她轻轻抚过锦盒,扬起一个笑脸。
姜明籍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抹藕荷色渐渐隐没在游廊尽头。
一阵料峭的风穿过庭院,卷着残雪的气息扑进书房,吹得案上信笺沙沙作响。
他伸手关窗时,瞥见檐下冰棱正在午后的阳光下滴水。
这景象蓦地让他想起十七年前。
是这样一个晚冬的傍晚,秋烟站在回廊下等他下值,呵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
她站在那株尚未开花的海棠树下,手指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夫君,”她轻声唤他,“我们有孩子了。”
记忆中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与此刻檐下的滴水声重叠在一起。
孩子长大了,那个人却不在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
姜府后院的海棠才冒出嫩红的花苞,几枝早开的却被夜来的寒露打蔫了,垂在青砖墙头,像倦极了的美人。
姜窈寅时三刻便被夏蝉叫醒了。
窗外还黑着,只东边天际透出一线青色。
姜窈拥着锦被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不早,”外间的春兰听见动静,忙端着铜盆进来,盆沿还搭着条绣迎春花的帕子,“前院的人都来催好几回了!”
姜窈将双手浸入水中,水温刚好。
水中浸着干梅花瓣,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在帐中漫开。
晨光微熹时,姜窈已梳妆完毕。
因是及笄礼,便在脸上用了些脂粉,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
铜镜前,春兰正用桂花油为她梳头。
镜中的少女杏眼琼鼻,鸦羽般的发丝垂在腰际,倒真有几分“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韵致。
春兰将最后一缕散发梳顺,“小姐今日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窈儿,”姜老夫人扶着紫檀拐杖进来,见孙女已收拾妥当,眼底泛起心疼,“委屈你了。”
姜窈转身行礼,“哪里委屈了?”
“前院里摆了十二张八仙桌,”她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父亲还从苏州买了活蹦乱跳的鲥鱼回来,这怎么能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