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他看见凌惊然一刀一刀往自己肚子上割时,他不敢置信。
看见他疼痛到目光涣散,神志不清,却在看见儿子时瞬间亮了起来,紧紧将他抱进怀里时,他错愕连连。
他看见夏季,闷热的洞府里,凌惊然整夜整夜的不睡,给他扇着风,他明明是阵法师,只要布个阵,整个洞府就能立时凉快起来,可他怕他太小,长期接触阵法之气会伤他根骨,于是选择了最费心神的方法,拿着蒲扇,轻轻的给他扇着。
他会抱他,亲吻他,将他高高举起然后亲吻他的肚皮,喊他宝贝。
他看见凌惊语来了,他睡在一旁,也亲眼看见他将绝踪阵打入凌惊然的识海,他看见了那个清冷禁欲的人沧惶的跪在地上,哀求着不要,最后却还是被下入绝踪阵。
大概是知道绝踪阵快要生效了,他即将忘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爬到还在熟睡的儿子边,抚摸着他的脸说让他千万不要忘了他,一生声的叮嘱他,说:“不要忘记爹爹!一凡,莫要忘了爹爹……”
许一凡越看越心痛,犹如承受千刀万剐,自看见王府倾灭,看见那对夫妻接连离时后,那一直隐忍的痛感,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
他全身的力量好像一下被抽感,瘫软的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中只有喝喝喝的宛如破风箱的声音,每一声,好像都带出了心头血,喉间甚至都弥漫着浓郁的铁腥味,明明什么都发不出来,他却还要紧紧捂住嘴,似乎一但张开嘴,撕裂的心脏就要跟着悲鸣涌出来。
最后他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依旧觉得窒息。
难受!
怎么会那么难受。
人怎么可以难受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凌惊然被带走了。
许一凡后背遍布冷汗。
他看到了幼年的他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茫然的到处看,一直喊爹爹!
没有人应他。
然后他开始饿了,无数次想从洞里出去,可是他不敢,他饿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双唇甚至都干裂了,他坐在洞府旁边,想着爹爹和阿爹若是回来了,就能第一时间看见他了。
可他坐了很久很久,盼望着的人却迟迟不回,他看见一只小妖兽在洞府不远处刨土,刨出了一草根,然后就放嘴里啃。
他便爬了起来,爬到离洞府不远的地方,开始挖草根。
他大概是太饿了,甚至都来不及擦洗他就急匆匆的往嘴里塞,野狗讨东西,尚且都要先嗅嗅,他却连狗都不比上了,胃里饿得像火烧,狗不如人,可人真的饿狠了的时候,其实哪里还有理智,更何况是年幼无知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秘境里落了雨,他趴在一处浅坑边喝水的时候,许修轩回来了。
彼时洞府已经空荡荡,周边能吃的都被许一凡挖了个透,他也脏兮兮的没个人样。
许修轩几乎是踉跄的朝他过来,再然后他看到许修轩到处奔波,想给他寻找令牌,想带他出去,可是秘境实在太辽阔了,他没有看到魔修,他也无法随意的滥杀无辜,于是最后他带着许一凡跳入时空乱流。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九天灵力枯竭,无法再进行窥视。
并不需要看太多,许一凡都已明白,心头是一片懊悔。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凌惊然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样,想到他说那些狠话时,凌惊然落的泪。
凌惊然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彼时自己说那些话,其实和利刃没什么两样吧!
凌惊然是不是很伤心,又会不会很失望?他拿命拿修为换来的、疼了好些年的儿子,亲口对他说滚,说你不再是我爹,说讨厌他,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那些埋怨和委屈,也许就像无数利刃一样,刺伤了凌惊然,也在多日后的今天,刺伤了他。
……
九天站了起来,他在山顶站了许久,斜阳开始落去,星辰开始明亮,初阳再次普照大地。
他站了许久,才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次许一凡终于没被那股力量所操控了,他不用再跟在九天身旁,可是他却发现,他还在渡着心魔。
这心魔没完没了了?
真要他走火入魔才完是不是?
许一凡遥遥望着九天离开的方向,九天已经预见他的未来,照正常情况来说,他应该会提防着凤清歌,或者不奔赴那场大战,这样一来他便可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