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那么小,他一定还在府上。
于是她找啊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许一凡也急得脑子都不清醒了,直吼:“那小王八在墙里,在墙里啊!大姐你翻石头干什么?那石头那么大,你家少爷真在下头也被砸扁了,他在墙里,哎呦我去,你又去看井干啥子。”
可惜那妇人听不到他的吼叫,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找。
“二少……”
许一凡直跺脚,九天也不出声,许一凡不知道该怎么骂。
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他只牢牢的记得娘的话,娘叫了才能出来,谁叫都不能应。
王妃当初说这般话,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离世,她再无法呼唤她的儿子。
可她的儿子却牢记她的话——谁叫都不能应。
哪怕难受极了,饿极了也不应,他是乖孩子,他答应娘了,他乖,娘才会回来。
奶娘累得直喘气,她身子本就虚,走路都要飘,她想歇歇,可入目所见皆是一片焦黑,根本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于是她靠到那面杵着的唯一还算干净的墙上。
一阵清风吹过,裹挟着一点异味。
她猛的坐起来,直直朝那一小片被烤干了的已经毫无生机的竹子看去。
到了近前,那股味道更明显了,她张望片刻,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院墙上。
她靠上去,趴在上头,带着奢望轻轻呼喊:“二少?”
墙里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九天在哭。
他满腔惊恐害怕,在看到奶娘的那一刻,就抑制不住了。
奶娘砸了墙,看见他的时候,直接痛哭出声,心都要碎了。
五天不吃不喝,九天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往日干干净净的小孩全身也脏兮兮的,他裤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身上的尿腥味很重,几乎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
五天,夏季,在那逼仄窄小的地方,他做不到干干净净。
“奶娘。”他低低的呼喊。
“哎,奶娘在,不怕了,乖,不怕了。”奶娘心疼,也不嫌脏,直接将他抱在怀里。
她知道她们不能再继续留在京城了,她回城时到处都是御林军,她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可是她知道九天不是正常人。
因为她照顾他照顾了将近十年,九天却没怎么长大,他十年如一日,好似永远停留在三四岁的模样。
他不对劲,不是正常人。
王府又没了。
她想带着九天去投奔赵家,可是尚未来得及出发,宰相府紧跟着也出事了,赵家被抄家,一家人被押入大牢。
她没有读过什么书,是村里来的,淳朴了一辈子,直到进了王府,听嬷嬷说多了,才知道这世界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无数的龌龊和阴暗。
王府和赵家接连出事,她不得不多想。
于是她偷偷把九天带走了,许一凡原本好像被禁锢在王府上空,哪儿都去不了,可是奇迹般的,他能动了,可是他似乎被某股力量控制着,让他一直跟随着九天。
于是他看着他们偷渡出京城,许一凡看见他们一路往北。
一老一小,步履蹒跚。
为什么向北,因为八天驻守在北方,奶娘想去投奔他,除了八天,她不知道还能依靠谁,又还有谁能护得了九天。
她没有家,又年岁已老,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护不了这个孩子的。
可她年老色衰,身子骨又不硬朗,一路躲躲藏藏,风餐露宿,当年她命好,能留着一口气走到京城,可如今她却没了那样的好运,最后在破庙里与世长辞。
其实看着她睡得越来越久,越来越容易疲惫,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的时候,许一凡就知道要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