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徐行没有拒绝,只是拉着孟朝的手下了车库,开车直奔医院。
ICU外面,并不是孟朝想象的那样,陆氏的家属排成一排,等待老爷子的死讯。
走廊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得见病房内机器的滴滴声。
孟朝不由得看向陆徐行,声音也随着环境变小:“怎么没人?”
“快死了的人,也有可能翻起风浪,不能掉以轻心。”
陆徐行轻声解释:“爷爷病倒后,我封锁了消息,不许陆氏的任何人前来探望。”
这很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孟朝担心的是别的事。
“陆氏那些亲戚会不会骂你?”
“骂我的人多了,他们还排不上号,别担心。”
陆徐行带着孟朝坐在病房外,摸了摸他的脑袋。
下属很快赶到,向陆徐行汇报了老爷子最近的情况。
“陆老爷子一个月前就陷入了重度昏迷,全靠一身机器吊着,一个星期最多醒两次,今早他身体的各项数值都在下降,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但刚刚他醒了,像是回光返照。”
“醒了?”
陆徐行了然,他还怕落井下石的话没人听,这下正好。
他捏着孟朝的手,“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也要去。”
孟朝紧紧抓着陆徐行的手,看着先生的眼睛,“我不害怕。”
他曾被抛在玉米地一整晚,那旁边全都是突起的小土堆,每个土堆里都埋葬着一个人,但伤害他的,从始至终都是人,不是鬼。
何况陆徐行的爷爷只是个将死之人。
“……”
陆徐行沉默片刻,攥紧了孟朝的手。
在医生带领下,他们穿上了探视必须穿好的衣物,推开了ICU的门。
病房里,机器的滴答声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陆老爷子住的是单人病房,他穿着蓝白色的病患服,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原本矍铄的脸变得灰败,那颜色像极了农村盖房子时用到的石灰。
无论多么富有的人,到了临了这一刻,都这么狼狈不堪。
陆老爷子睁着眼,他的皮肤干瘪下去,但眼球没有,就显得格外瘆人,眼睛险些要从眼眶中脱出来似的。
见到有人来,老爷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陆徐行。
“不、不孝……”
隔着氧气罩,他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不甚清晰,但能听清。
陆徐行好整以暇地坐下,孟朝跟着坐在他旁边,看着老爷子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他冷笑一声:“我父母对你已足够孝顺,可你又是怎么对他们的?”
“我十七岁那年秋天,你找了两个月没找到我,而他们那里,就恰好发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
老爷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说出了完整的话。
“我对他们寄予厚望,他们却非要做什么旅游学者,是他们活该。”
陆徐行冷冷地看着老头子:“你如果真的对我父母寄予厚望,就不会在我奶奶死后还不停地结婚、不停地生孩子。”
“其实,无论我跟我父母听不听你的话,你都是容不下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是我奶奶这一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