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就顺着陆徐行把头埋在对方宽大的肩侧。
尖锐的耳鸣盖过了陆徐行的声音,他模模糊糊听到先生问:“标记……他会疼么?”
医生说:“临时标记时,找准腺体剩余组织的位置,不会有多余的痛感。永久标记一般来说不会感到疼痛,虽然体积偏小,但生殖腔有一定的弹性。标记时,Alpha要注意……”
孟朝用力地闭着眼睛,不想掉眼泪。
离家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医院,他走了整整十九年。
这样残忍的结果,他接受不了。
孟朝死死地攥住陆徐行的衣袖。
他问:“如果割掉腺体,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正常的Beta?”
在高中,他无数次幻想治好自己的身体。
他会设想自己的病到底是什么,然后自顾自幻想对应的治疗方案。
其中最差的一条,是割掉腺体,做一个Beta。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有潮期,腺体也不会总是疼得他无法思考。
他不用再盯着四楼教室的窗户,用最简单的物理公式计算从那里跳下去,究竟需要几秒钟。
室内陷入可怖的寂静。
陆徐行偏过头,望着孟朝毛茸茸的脑袋。
他知道,孟朝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深思熟虑过。
孟朝在意的,不是不能怀孕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
少年想要的,是完整、健康、正常的身体。
陆徐行轻轻抚摸着孟朝的头发。
在医生惊颤的瞳孔注视下,他帮孟朝问:“可行么?”
医生扶正了眼镜,“这个……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而言,难度和风险实在太大,即便手术成功,也需要终身服药控制激素水平,而且摘除腺体这样重大的手术,也会影响寿命。”
孟朝听到了关门声,医生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却暴露了哭腔。
“‘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
“可是……我只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正常人。”
一个人毕生的追求,只是做一个正常人。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么。
少年的呜咽破碎,把人的心揪得疼痛。
陆徐行将孟朝按进自己怀中:“我带你回家。”
“到了家里,只有我们,可以想哭就哭。”
苍白的安慰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孟朝更加痛苦。
他只想让孟朝好好地哭一场,彻底发泄出来。
不到二十分钟,陆徐行把孟朝抱回了他的房间。
孟朝坐在陆徐行腿上,先生的房间有一股很淡的葡萄酒香,是他的信息素味。
他终于控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很快湿透了陆徐行的黑色衬衫。
他还是没有哭出声,却说出了憋在心里很多很多年的质问。
“世上有千千万万人,为什么不正常的偏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