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落,姬栩的神色微微一敛。
他的指节在衣袖下轻轻收紧,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从军二字,对旁人而言或许是荣耀,于他而言,却未必是期许。
姜辞心中微动,眉眼间不动声色地略作转折,唇边一笑:
“阿梵,你不是说想要一只很威风的老鹰?”
小少主此时刚捧着一碟芝麻点心凑上前来,咬着一口脆皮笑嘻嘻地说:
“我想要很凶的,眼神要狠,爪子要尖的!”
“要那种一飞上天,所有人看了都怕的!”
姜辞莞尔,点了点头:“好,那我便画一只最凶的给你。”
她执起画笔,轻轻蘸墨,低头落笔,神色渐沉静。
墨色洇开,水渍晕染于白绢之上,一笔笔起落有致。
她垂着睫羽,神情专注,唇线温润,鬓边发丝轻垂于颊侧。
姬栩坐于案对,目光本在砚上,无意一抬,视线恰落在她眉目之上。
那一刻,他忽地怔了一瞬,又立马垂下头,伸手招来下人将他扶起,走到院中不远处的长榻上坐下。
姬云梵围着案几,盯的认真。
姬栩一时走神,脑中忽地浮现出那段他向来不愿提及的往事。
那是九年前。
他尚未及冠,那时的丰都正值春宴,他与几位勋贵子弟饮酒听曲,少年心性,饮得略多。
酒过三巡后,便觉浑身燥热,气血翻涌,脑中昏沉得厉害,仿佛有什么气息在体内乱撞,四肢无力,意识渐渐模糊。
他记得自己挣扎着想离席,却被一只手扶住了臂膀,引着他走进了一间静室。
后面的事,他记不得了。
只记得第二日醒来,日光照进屋内,薄被轻覆,他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张香气四溢的榻上,身侧是一个熟睡的女子。
她生得不算惊艳,但眉眼妩媚,唇角微抿,带着不掩的得意,姬栩记得她,她是酒肆里的一名乐师。
他几次去酒肆,素来只与朋友饮酒听曲,从未叫过女子作陪。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他始终记不得。
那一日之后,他便未再回过那处酒肆,只道是一场被人算计的荒唐,不提也罢。
谁知半年之后,那女子竟挺着肚子找上东阳侯府,言称腹中孩儿乃姬家血脉。
姬夫人闻之大怒,但面上仍稳住体统。那女子到底已有身孕,终究不能声张,只得分出一个偏院安置,许她在府中待产。
可她的出身,终究不配列入姬家妾室,身份悬在尴尬之间。
待姬云梵出生,府中给了她最好的衣食用度,却未能给她应有的名分。
她也从不快乐,眼神里常有怨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