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卫调院餐厅的盛况不同,夏之莲花店内,气氛沉重得凝固,鲜花芳香四溢,但也挽救不了氛围的苦涩。
挨了文度的批评,夏烈忍不住辩解:“我知道,可是你上周才说过,特行处处长升任,处员在做整理工作,巡检会放缓,那么这个时候送人出去,风险不就小很多了?”
“可情况是千变万化的,周末就出了变故。”
“周末你一直没有来。”
文度压下了嗓音,语速湍急,“因为周六是北郡大学校庆,周日得在贺小姐家做客。”
夏烈猛然起身,不满终于倾泻出来:“可我在网站上,标注了店里紫旗到货!”
二人之间,紫旗郁金香的花语:有急事,速来!
文度拉长了嘴角,把道理掰碎了讲,“校庆日,校方和赞助方,送了我三束花,贺德和贺丽林,还直接送到了我家门口,你觉得我用什么理由,再来你这儿买花?文主任要开花店了吗?”
夏烈被堵得说不出话,面颊气白里透红,她嘴又笨,索性埋头继续挑选,给文主任配一束“新店开张专用花”。
文度见她忙碌的背影,不禁眉头锁起,她手边还有泡好的香茶,但飘进鼻尖,反而觉得酸涩。她回想起这几次的联络,都有不顺,以前她不明白,夏烈的性子,冲动、好强、大条,每一条都完美踩了雷点,是如何混上联络站站长的位置?
夏烈挑好鲜花,扯出一张旧卡纸,开始包裹,“其实吧,我觉得你的方法,有的时候过于保守,咱们做这个,不就是要救人命吗?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人都没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到时候难不成要转移尸体出去?”
片晌,没听见文度回答,她又只得臊眉耷眼,讲起道理来。
“子芹她的双脚筋膜炎,走路都费劲,红秀坊的节目主管逼着她上台表演。因为脚痛,子芹失误了两次,主管拿冷水灌她,拿热水泼她,把她的头按在水盆里,等水没泡了再提出来,洗她比洗衣服都勤。周六早上的表演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失误,她就要被当做废物处理掉。横竖是死,所以她们拼了命也要逃出来。那个主管发了疯似的找他们,还去报了案,如果真的被他抓到,会出人命的!”
所以她得快速做出反应,将姐妹俩送出去。
文度见她说得认真,听得也格外认真。
“夏烈,我想问你,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夏烈脱口而出,“救助有危险的瑟恩同胞,将他们送去安全的康曼邦。”
文度字字清晰:“我们的任务是完成吉欧尔桥计划【1】。”
在神话中,从生界通往冥界的路上,有一道吉欧尔桥,桥身水晶,用一根发丝吊住,过了桥就是冥界深处,彻底与人间告别。
在百伦廷,“雏菊之变”后,瑟恩人被化为二等公民,美其名曰“公民”,实则就是“贱民”。荷梦人高高在上,对他们生杀予夺。瑟恩人的生命安全无法保证,整个邦度对于他们来说,形同幽冥,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但在北郡城中,以文度为首的部分瑟恩人,躲过了“大清查”,在北郡城中卧藏起来,她们团结所有瑟恩力量,建立起一条通道,将有生命危险的瑟恩人,偷偷送出百伦廷。
她们相当于建立了一座吉欧尔桥,不过方向倒了过来,是从危险通向安全,从死亡通向希望,从冥界通向人间,给予瑟恩人第二次生命。
这是一道生命之桥。
文度坐得端正,字字清晰:“我们的任务,是要救出这座城里,每一个瑟恩人的命。所以首先,我们要确保通道的畅通,确保我们自己隐蔽的安全。”
“如果我们没有经过完善的分析和规划,贸然行动,会非常容易把通道暴露出去,那相当于断了整座城市的生路。所以在下次行动之前,我想请你顾全整个大局,也顾全你自己!”
文度说完,拿起包准备结账告辞,她是来买花,不是来种花,待得太久,会惹人怀疑。
与此同时,夏烈也搭配好了花束,黄玫瑰周围,点缀有满天星和银叶桉,花语简单易懂: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个东西,希望你宽宏大量,给予一丝丝原谅。
夏烈心性虽然糙,但人长得水灵,浓眉大眼,一双瞳眸里就装了满天星,灰黑发亮,此刻眼巴巴瞅着文度,无声地请她消气。
文度叹了口气,现在大约明白,这货能苟到现在的位置,确实脸皮厚度不一般,脊梁骨更不一般,着实是能屈能伸,挨骂三分钟,三分钟后抬头做人,又是一条好汉。
“行了,我今天不能买花,帮我挑两个花瓶吧,我给家里的花安个窝。”
……
家里面,其实月穆更为着急,她不知道情况如何,做饭都做不踏实,身在厨房,但心在客厅,担心接到文度办公室的电话,说今晚回不了家。
文度准时到家,她焦虑的心松下一半,听闻事态并未失控,才彻底放下心来,终于有了胃口,好好吃完晚饭。
“还好,情况还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