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丽林垂了眼,反问:“多霖在哪里?”
“啊?”阿缤呆住。
“多霖在哪里?”
因为这问句语气过于笃定,阿缤的呆愣,转变为了犹豫,嗫嚅起来。
贺丽林眉目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眼珠隐了一截在眼睑之下,之前面对文度时,面色客气,卧蚕托着眼珠,生出些好脾气的皮相,如今客气完全卸下,卧蚕消失,眼神不加修饰地射出,只剩一脸寡利。
“小姐,兰管家把她叫去了……”
贺丽林的脚尖转了向,正对向她的面门,逼近一步,“我没有问谁叫她,我问她在哪儿!”
……
客房的亚麻窗帘散放下来,往家具上抹了层阴影,外层油漆的色泽淡下来后,更显幽暗,模糊之中,像将走廊上的印象油画,临摹到了室内。
贺丽林开门时,光线从外漫入,撕裂了这副油画,让印象画变成写实素描,线条根根分明。
兰芷静定在沙发里,即使是在软皮沙发中,她的背脊依旧笔直,衬衣的对襟花边,一直蔓延到衣领,但没能挡住她扬起的下颌,以及满头高高盘起的灰发。
在她的脚边,跪着个女孩,身子骨掩在宽大的棉麻衣下,头发有盘扎的痕迹,印有细小的波纹,如今四散开来,随着脑袋低垂,遮挡住侧脸。
贺丽林进去之后,没有做声,从门边绕到沙发前,垂眼去看,终于得以窥见女孩的些许眉眼——惨白的肤色,收拢的鼻翼,嘴唇褪了色,被深棕的长发掩映其中。
兰芷静起身,弯腰致意,但俯身的同时,一身威严依然笔直,不曲不折,“小姐,您的课上完了?”
“上完了,我叫多霖办事,她不在,叫我等了许久。”
“是这样的,这孩子最近老是错事,之前我让她守着毛球喂食,但她跑到门厅去偷懒,所以我让阿缤把她叫过来,单独教导她,给她讲讲规矩。”
贺丽林目光下移,扫向多霖,“你没给毛球喂食?”
多霖抬了眼,睫毛撑开的瞬间,整个面容也从发丝中托出,她眼珠圆润,双唇薄浅,脸颊上还带着少女的嫩气,但双眼中透出的目光却是发凉,视野还未被她的面颊温热,就已被目光浇冷。
声音也是一样,清脆但是空洞,没有附加的情绪,“喂了,它跑出了猫房,我去找它。”
“找到了吗?”
“没有。”
贺丽林面无神色,“那你应该接着找,而不是在这儿干坐着!”
说着,她往前一步,试图将多霖扶起,兰芷静知道她想做什么,身子一侧,将女孩挡在身后。
“您接下来有报告作业,晚上还要到贺老先生那里用餐,为了一个瑟恩人浪费时间?不至于,真不至于。”
“你说得对,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贺丽林面部的肌肉发僵,嘴角扯动,“所以我需要她做的事情也非常多,她得跟我走,你的那些指教,我会告诉她。”
说着,贺丽林目光一斜,斩钉截铁,“阿缤,把多霖带回书房里,等我吩咐!”
阿缤得了指示,上前来扶人,却又撞见兰芷静,被她的目光浇了一头,脊背瞬间僵住——她不敢违抗贺小姐的吩咐,但兰芷静她又得罪得起吗?
下个月的工资怕是想拿去喂猫?